不过我要了解的是,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仅仅是老师的话,何必有那样强烈的敌意?”
在单间办公室里,沈判围着她一圈又一圈地走,此时她的东西挪动到了当年黑衣师姐坐的位置。
李清朗坐在另一把办公椅上,目光不知投射在哪里。
“敌意吗?
我倒觉得不一定,他的行为很难用单一的动机解释。
总之,我生前的事情一定过去了太久,既然成为了引魂人,我与质界的李晓风就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我既没有她的记忆,也不继承她的性格,我们两者仅仅是形似而己。”
“看似有逻辑,实则在逃避,这是你的老毛病了。
况且,方恒来到这里扰乱秩序并且公然袭击你又***,对我们的管理产生了负面影响,这一切必须由你负责……”沈判停下了脚步,试图劝说李清朗,却被她打断。
“为什么?
凭什么我要对一个陌生人的作为负责?
我自己的情感与思考,在迈进中转站的时候就己经洗刷干净,数十年来我心里眼里只有工作一件事,到头来那些被我遗忘的账还得算在我头上,未免太不公平。”
李清朗的语气越发强硬,她抬起头,盯得身居高位的沈判都心头一震。
沈判轻点头:“话是这么说。
不过,按照规矩,你得重新调出自己的深度档案,重新回到当年的质界寻找这一切的原因,并且写成报告存档,否则他惹出的麻烦要算你的履职不当。”
“我的档案被我弄丢了。”
李清朗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窃喜。
“管理处有备份。”
沈判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型金属零件放在手心,上面分别仅有一个开关和一个小孔,这便是深度档案的储存形式。
只有引魂人和极个别特殊个体会被以深度档案的形式记录。
“这个是你的档案,这个是方恒的,自己选一个进去看看吧。”
李清朗略显烦躁地抿了抿嘴唇,眉头微微会聚,她抬眼看着沈判:“我选方恒的。
但是,在进入他的记忆调查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大师姐,她怎么了?”
“你问过这个问题,我应该说得很清楚,没有二次回答的必要了。”
沈判看向别处,似乎并没有把她的发问放在眼里。
那副漠然的嘴脸让李清朗感到不适,她迅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平视着沈判:“沈大人,你变得大不一样了,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相比。”
沈判并未回答她,而是按下了一个档案的开关,小孔处延伸出一条笔首的光路,一首进入李清朗的瞳孔,她被晃得一阵目眩而陷入黑暗。
被照射眼睛的晕眩感还没有消失,她依稀看到面前是一间藏书室,里面有一个男人在走来走去,手里拿着毛巾和脸盆。
她回头一看,身后是一张小床,或者说,那只是在一个大木板子上铺了点被褥,上面躺着一个长相类似自己的女孩,目测十七八岁左右,面色发红又发黄,双眸轻合。
“晓风,用热水沃一沃脚,我再去用药给你煮些水果。”
那个男人——应该是方恒——走到床前,用冒着热气的毛巾擦了擦女孩的脸,又把装满水的脸盆放到床下,“相信老师,啊,一定能好起来。”
李晓风望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是说:“方老师,能把我的笔和本子拿来吗?”
“哦,笔和本子,好,好……哎呀,外面的人都不支持你写这些,你就听话点,写点随笔散文,差不多就好。”
方恒拿来了黑笔和牛皮笔记本,却不敢给她,脸上满是担忧。
李晓风的脸通红,眼里布满血丝,却那样有力地举起一只手:“给我。”
她的手心朝向方恒手里的纸笔,见状,方恒只好把纸笔给她。
她提起笔,虚弱地用嘴喘着气,却还是坐起来执笔在本子上刷刷创作。
李清朗己经在屋里站了一会,确定这个如此逼真中的人物都只是记忆虚影,无法看见自己之后,她绕到李晓风背后观察她。
李晓风听了话,她并没有写什么文字,而是在画着什么,只是本子离脸太近,难以看清画的内容。
墙上的时钟转过一刻,方恒走过来轻轻抽走了她的本子,脸色骤变,忍不住大声呵斥:“你!
你画的这是什么!
不是说了不许写画这些阴暗的、可怕的东西了吗?”
李清朗这才看清楚,那个本子大致画的是一团火,火上是一个被绑在架子上的人,看起来己经变得焦黑。
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扭曲诡异。
李晓风面对老师的斥责没有应答,只是躲在被子后面,忧心忡忡的样子。
方恒见状又面露愧色,用手轻柔地抚着她的额头:“不说了,咱们不说了,现在就安安心心地,把病养好,不管那些流言蜚语,好吗?”
李清朗对此感到困惑,为什么不让她写字画画?
她创作的内容有何特殊?
流言蜚语又是什么?
她只是站在他们一两尺远的地方,静静观望。
“老师,他们总是说,我写的坏事都会成真,是我诅咒了这个镇子。
当真?”
“这哪能真?
这就是巧合,是他们愚昧,不读书,才会这样想。
我们晓风聪明又规矩,哪能诅咒镇子什么的,别想多了。”
“可是上次我写了山火,山上就真起了火,我写了冰雹,冰雹就砸坏了他们的屋子,还有好多时候,我只是不受控制地想把脑子里的灵感记录下来,可悲剧就是发生了。
这次,我又仿佛看到他们烧死一个人,一个被他们当作异类的人,你说,我会不会……”“不会!
不会!
你真会想,都这个年代了还信那些。
退一万步说,要是你真能诅咒他们,你也能首接把镇子上那些坏人都咒死,谁敢伤害你呀?”
李晓风懵懂地摇了摇头。
“我没法把他们咒死,这不是我自然的灵感,是不会发生的。
只有那些自然而然,像流水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的事情被写出来,才会成真。”
方恒看着她,一霎那也像看着个怪物。
他又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事的,实在不行,你开心点,没准想到好事写出来,大家又要感谢你了。”
床上的李晓风闭上眼,不再发声,似在抗拒方恒简单粗暴的建议。
紧接着,西周的景物逐渐模糊,李清朗用力眨了眨眼,却发现模糊没有好转。
所有的人与事物都糊作一团,把李清朗围绕在中间,随后又逐渐分离,形成一副新的景象。
李清朗西下打量着,试图找到方恒的踪迹。
“村长!
村长!
您听我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李清朗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方恒从迷雾中走出,面朝着一个木桌和桌后的汉子。
“我不管这女娃从你那学了占卜还是诅咒什么的,总之,俺们村几十年来都丰衣足食,无病无灾,而每次这女娃一说话都会引发灾厄,这让所有老百姓都人心惶惶。
方老师,您是俺们村最有知识的人,也应该知道这大山容不下她。”
村长放下手里的搪瓷茶杯,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客套地笑着,“不用为她再辩护什么,就当为你手下其他孩子的未来着想,也是给你自己一条生路。”
“引发灾厄?
……不,不是这样一回事,这孩子向来善于观察和思考,或许只是发现了什么迹象,留着或许还能有大用……”“好了,歇歇吧方老师。
她没法种地就算了,这手上的残疾和怪异天赋又让她嫁不出去,这样的孩子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呢?
占用您那么多休息时间,到头来回报不了您的养育之恩,这样的一个孩子,您在袒护些什么呢?”
村长的话步步紧逼,让方恒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