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女人总是穿着一身单薄的碎花连衣裙，哪怕她的整个身子都包裹在衣服里，也根本填不满那件裙子。
宽大的衣裙晃晃荡荡，随着她走路的动作飘起又下落。
他的视角总是跟随着女人的动作，他们身处在一幢很大的房子里，女人的五官总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李让看不清，但他好像很在意她，常常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梦里的他还很小，迈开的步伐总慢得跟不上女人的脚步。
李让觉得这个女人很奇怪，她***鞋，喜欢光着脚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一遍遍地走，丝毫不会感觉到疲倦一般。
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再慢慢走到另一边将那边的窗帘也拉开，随后再从一楼走到二楼，一间一间地打开卧室的房门，等做完这些她又再次将打开的窗帘重新拉上，房子里瞬间落入一片黑暗。
李让看不懂女人的行为，他只觉得她好像没有任何情绪，打开窗帘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进屋内，一室温暖。
李让抬眼望向外面，还能看到小花园里一簇一簇的鲜花在盛开着，可是女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黑暗里渐渐响起不轻不重的啜泣声，那种哭声并不激烈，像是埋头在臂弯里发出来的，可李让只觉得很沉闷，心脏好像被人溺在水里，透不进一丝空气。
但他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正当他习惯性地走上去想安慰女人时。
埋头哭泣的人忽然抬眼，血红色的液体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滴答滴答地砸在地板上，而那双眼睛里是一片望不到底的绝望……“呼……呼……”李让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渐渐聚焦在面前的场景里，刚刚清醒的身体还有些发抖。
等终于缓过神来，李让只觉得满身疲惫，他捏了捏鼻梁，闭上眼叹了口气。
这样奇怪又恐怖的梦境己经缠了他好多年了。
自少年时代就开始，为此他还专门去做了心理治疗，可做了那么多次心理辅导，这样的状况却还是丝毫没有改变，心理医生给他开的药物李让也照常吃着，至于有没有效果，李让己经不在意了，因为那样的结果永远没有办法改变。
“叮叮——”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李让就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接起电话，屏幕上的联系人备注只有一个字“李”，他脑海里一下子没找到对应的面孔，但没犹豫两下就接了。
“喂？”
李让开口，嗓音有些低哑，他昨天为了签一份工程合同与甲方负责人喝到了半夜，席间还喝完了半瓶白酒，现在头仍然昏沉沉的。
“让哥，你这是……没休息好？”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语气一转，但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让听着电话里沉澈的声音，眼睛一眨，有点愣，片刻才将对方的人名与面容联系起来。
李让站起身，边接电话边朝着衣帽间走去，清了清嗓子道：“昨天去了个酒局，喝得有些多，没什么大事，说吧，你找***什么？”
“我今天下午有个球赛，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李让在心底疑惑了一下，他跟李悟其实没有多熟悉，当初两人能认识也不过是因为身边朋友组织酒会被邀请在同一场，双方没聊过多长时间，只后来偶然见过几面，也都是在一些二代办的活动上，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而现在李悟特意邀请他去观看球赛，属实是让他有点费解，按理说在李悟那儿怎么着也排不到他这号人。
李让想起他每次在会所里遇到李悟，他身边都被一堆人围着转，而能进那个会所里消费的人也基本上都是一些二代，或者是职场精英，家里不是当官的就是做生意的。
他没怎么了解过李悟的身份，但能被那些人心甘情愿拥在中间捧着的大概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李让本想拒绝，但想起自己好友上次费劲在酒会上给他拉关系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下午几点？
在哪？”
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也知道对于别人的盛情邀请不能彻底驳了人家面子。
“两点，京都大学。”
对方言简意赅，两句话就交代清楚了。
李让思索了一番，去看人家球赛也不宜穿得太正式，休闲一些比较合适。
下一秒就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衣，一条黑色长裤。
李让休闲衣不多，毕竟忙起来的时候天天穿着正装天南海北地飞，实在很少有时间能闲的下来，但昨晚刚拿下了一个大项目，今天又碰巧是休息日，心下想了想除了晚上跟朋友约好的饭局，也没什么事情了。
“你不太清楚我们学校的位置，到时候你到门口了打电话给我？
我出去接你。”
听到对面的淡声回答，李让忍不住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就像想透过手机屏幕看向对面的人一样。
李让忍不住想到，李悟的反应太平淡了，就像邀请他去看球赛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也许人家就是想问问，走个朋友过场？
但还是很矛盾，如果是这样也不该是他亲自打电话来邀请他啊。
“嗯，那就这么着，我现在先去洗个澡。”
李让拿起浴巾走进浴室，听到对面淡淡地“嗯”了一声后才挂掉电话，将手机放在外面的置物架上。
浴室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等好不容易冲完澡出来，李让的头晕才缓解了些，他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半，正打算给自己订份早餐。
李让出来闯荡这么多年还是没学会怎么做饭，自己在家的时候也曾下过厨，但做出来的东西不是盐放多了就是糊了焦了，他自己也懒得重做，基本都是能吃得过去就毫不挑剔，工作忙的时候也是随便在外边吃点，久而久之，自己对饭菜的要求更随意了。
他给自己订了份简单的早餐，没一会儿就送到了。
一份夹着蔬菜的吐司，他几口就吃干净了，或许是今天时间比较富裕，他还给自己热了一份牛奶，边喝边听着财经新闻。
“叮叮——”放在餐桌旁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心情愉悦地点击接听：“外婆？
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臭小子，你还记得我这个远在南方的外婆啊？
这么久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老太太今年七十好几了，但好在身体康健，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
李让听着老人嘴里不满的抱怨，只觉得小时候的时光又回来了，他那时才***岁的年纪，一不小心闯了祸被他外婆捏着耳朵教训，那时候老太太也是用着这样的语气教育他。
“错了错了，这不还有两个月就快过年了嘛，我一定买礼物回去给您赔礼道歉，成不成？”
李让听着老人家的抱怨，心里也有些难过，两人现在见面的机会是见一次就少一次。
他从小就跟在外婆身边生活，当初李让他妈妈出事过后，他爸没过一年就领着新人进门，还带了个小儿子，他外婆恨这一家子人，又怕他在家里受欺负，不顾其他亲戚的反对，将李让从李家接到自己身边生活，更将李让的户口也挪到了她自己的本子上。
李让那时还小，不清楚老人家这么做费了多大的劲儿，现在想想，要不是有他外婆在，也许就没有他的今天。
两人随意地话着家常，老太太一会儿跟他说院子里的桂花快落光了，一会儿又提到家里的谁谁又升职了……老太太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也就是你二姨，又跟我说家里做生意又赔了，谁不知道是宋潮那小子尽去相信那些人嘴里说的什么高薪产业，结果现在才不到一年，投进去的钱就没了，你二姨明里暗里想让我叫你给宋潮搭把手，我帮你给回绝了。”
李让听到这里有些无奈，“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