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散,林深将听诊器塞进白大褂口袋,转身时撞上了推床金属支架。
膝盖传来钝痛,他低头看见裤管上晕开的暗红血渍,这才想起上午在手术室被器械划伤的事。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炸响,护士站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林深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进病房,
病床上苍白的女孩正在抽搐,心电图的波形疯狂跳动。
他扯开氧气面罩时摸到对方滚烫的额头,输液管在半空划出凌乱的弧线。"准备除颤仪!
"他吼出声才发现自己破了音。当电极片贴上女孩单薄的胸膛,
林深看见她锁骨处淡青的血管,像极了苏晚弹琴时微微凸起的静脉。这个联想让他手指发颤,
直到第三次电击后,监护仪终于响起规律的滴答声。抢救结束已是深夜。
林深在更衣室脱下被冷汗浸透的衬衫,手机屏幕亮起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是苏晚的号码。
他回拨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今晚有急诊手术,
可能要通宵......""林医生又在骗人。"听筒里传来钢琴键被重重按下的声响,
"我在你公寓楼下,保安说三天没见你回来。"林深握紧手机,
不锈钢衣柜映出他青黑的眼圈。走廊尽头传来轮床碾过地砖的声响,
他数着那声音远去的节奏,就像数苏晚弹肖邦夜曲时的节拍。"最近流感爆发期,
医院安排值班......""我看到你藏在抽屉里的诊断书了。"钢琴声戛然而止,
苏晚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急性髓系白血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更衣室的顶灯突然闪烁起来,林深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
终于明白这些天苏晚为何总穿高领毛衣。他想起上周巡房时,
血液科主任指着骨穿报告摇头的模样,想起苏晚总说手冷要他捂着的撒娇,
想起那些被她藏在化妆棉下的淤青。"明天来医院做配型。"林深听见自己机械地重复医嘱,
"现在医学进步很快,M3型治愈率......""林深!"苏晚突然提高声音,
背景传来汽车尖锐的鸣笛,"你明知道我最怕消毒水味道,每次化疗都要你哄着吃止吐药,
现在却要假装是我的主治医师?"林深踉跄着撞开更衣室的门,夜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
他狂奔过住院部花园时,雨水正顺着紫藤花架往下淌,去年春天苏晚就是在这里弹便携钢琴。
那天她穿着杏色连衣裙,音符从她指间坠落成满地阳光,
而现在他的皮鞋正踩碎水洼里支离破碎的路灯。急诊科门口停着熟悉的银色轿车,
苏晚蜷缩在驾驶座,车窗上蒙着白雾。林深拉开车门时,她正用粉饼遮盖鼻侧的出血点,
腮红在苍白的脸上晕开两团病态的红晕。"这是最后一次。"苏晚把配型同意书摔在他胸口,
纸页被雨水洇出深浅不一的褶皱,"如果这次还不成功,
我们就......"林深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止血带在瓷白的皮肤上勒出红痕。
他想起第一次在急诊室见到苏晚的场景,那时她晕倒在钢琴教室,
睫毛上还沾着学生送的亮片贴纸。当时他以为只是个低血糖患者,
却在触诊时摸到她腹腔异常的肿块。"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林深把苏晚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白大褂下的手术服还带着抢救室的血腥气,
"你说等我通过主治医师考试,就去维也纳听新年音乐会。"苏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指缝间漏出暗红的血丝。林深摸到她毛衣下的中心静脉导管,
那些他亲手植入的输液港此刻正微微发烫。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凌乱的弧线,
他低头吻住她唇角的血渍,尝到铁锈味的咸腥。"明天开始用维奈克拉联合方案。
"林深从车后座拿出保温袋,里面是分装好的靶向药,"我联系了MD安德森中心的师兄,
他们有个新药临床试验......""林医生。"苏晚突然换上他们初遇时的疏离语气,
那是她面对钢琴比赛评委才会用的敬称,"我的学生下个月有汇报演出,能麻烦您当观众吗?
"林深僵在原地,保温袋里的冰袋正在融化,冷水顺着指缝滴在真皮座椅上。
他想起苏晚化疗掉光头发的那天,她戴着毛线帽弹《月光奏鸣曲》,
说等长出新发就去拍婚纱照。而现在她谈论着学生的演出,就像在交代遗愿清单。
救护车的蓝光刺破雨幕,林深看着苏晚把止痛药混着雨水吞下。
她无名指上的戒指硌着他的掌心,那是他上个月藏在草莓蛋糕里的惊喜。
当时苏晚笑着咬住他的手指,说等化疗结束就去挑婚纱,
而现在她正在手机便签里写财产分配。林深推开琴房的门时,苏晚正用纱布缠住渗血的手腕。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她手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伤痕,那些新旧针孔像散落的琴键,
从肘窝一直蔓延到虎口。"你又去私立医院抽血了?"林深抓住她的手臂,
医用胶带粘着几根金色长发。上周他在她包里发现三张不同医院的诊疗卡,
每张都登记着"林深家属"。苏晚把毛衣袖口往下拽了拽,腕间的红绳铃铛发出细碎声响。
那是他们去寺庙求的平安绳,此刻正掩藏着皮下出血的瘀斑。
"张院长的私人实验室可以做CAR-T细胞治疗。"她若无其事地翻开琴谱,
"你值三个夜班才能换来的止痛针,在那里只要......"琴凳突然被撞翻在地,
林深掐着她的肩膀按在钢琴上。黑白琴键发出刺耳的轰鸣,惊飞了窗外啄食的麻雀。
他扯开她的衣领,锁骨下方崭新的PICC导管还在渗血,胶布边缘卷着毛边,
显然是她自己胡乱贴的。"你知不知道感染风险?"林深的声音在发抖。
那些他亲手写在医嘱单上的注意事项,正被她像对待琴谱草稿般随意撕碎。
上周消失的贵重药品,上个月从血液科偷拿的造血针,此刻都有了答案。苏晚突然笑起来,
嘴角裂开的血丝染红牙齿:"林医生的值班表比钢琴节拍器还准,周三夜班,
周五门诊..."她蘸着鲜血在琴谱上画笑脸,"要不是跟踪你到地下钱庄,
我都不知道RH阴性血这么值钱。"林深的白大褂口袋里掉出借据,
猩红的指印盖在"器官抵押"条款上。他想起那个暴雨夜,放贷人用手术刀拍打他的脸,
说医生的手指投保金额更高。此刻那些手指正深深掐进苏晚的肩膀,
在她身上留下和他胸口同样的青紫。"维也纳音乐厅的票钱,够打三支进口升白针。
"苏晚从琴箱底层抽出存折,余额数字刺痛了林深的眼睛。她总是笑着收下他送的廉价草莓,
却在每个他加班的深夜,把国际比赛的奖金换成抗癌药说明书上的英文单词。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在楼下炸响。林深冲到窗边,看见血液科的护士长正挨家挨户拍门。
苏晚趁机吞下藏在节拍器里的药片,那是她从林深办公室偷拿的***。等他转身时,
她已经像初见时那样安静地蜷缩在地,只是这次身下漫开的不是钢琴谱,
而是生理盐水瓶碎片划出的血泊。抢救室的无影灯亮起时,
林深在苏晚的手机里发现录音文件。最新一条记录着昨夜的通话:"李主任,
如果用我的骨髓做二次移植..."背景是医院太平间的运尸车声响,
"请别告诉他配型成功的事。"血液科主任推开林深砸来的平板电脑,
CT影像在墙上投出狰狞的阴影:"她三个月前就做过配型,当时你说患者是你表妹。
"主任指着苏晚伪造的身份证复印件,"现在她全身器官出血,
就算移植也..."林深撞开安全通道的门,消防栓玻璃映出他扭曲的脸。
他想起苏晚总说喜欢他戴金丝眼镜的模样,
却不知道那副眼镜是她在黑市卖了祖母绿钢琴胸针换的。
此刻那枚胸针正别在放贷人情妇的衣领上,
而苏晚的化疗泵里流淌着他卖血换来的盐水勾兑药液。住院部顶层的风裹着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