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山的雪,如同天空中飘洒的妖娆花瓣,每一片都如铜钱般大小,带着刺骨的寒意,
旋转着钻进行人的脖颈。樵夫李大山踏着齐膝深的积雪,
每一步都伴随着脚下“吱吱”的声响,肩头的柴薪在寒风中簌簌作响,抖落下一片片冰碴。
突然,一阵微弱的呜咽声从雪窠中传来,如同幼兽在寒夜中的呼唤。李大山扒开枯黄的蒿草,
眼前竟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它的后腿被锈迹斑斑的捕兽夹紧紧咬住,露出森森白骨,
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作孽哟。” 李大山喃喃自语,脱下补丁摞补丁的棉袄,
小心翼翼地裹住这只受伤的生灵。狐狸的金瞳流转,仿佛能洞察人心,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滴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李大山徒手掰开铁夹,锈渣混着血水顺着指缝滴落,
十根手指瞬间变得血肉模糊,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将狐狸紧紧抱在怀里,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去,身后留下一串串坚定的足迹。当夜,山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掀得瓦片噼啪作响,仿佛整个山谷都在颤抖。李大山坐在昏黄的油灯下,
正用竹筒给狐狸喂米汤,那温暖的灯光在寒夜中显得格外温馨。突然,
油灯爆出个巨大的灯花,照亮了整个房间。李大山抬头一看,
只见草席上已端坐着一位红衣女子,她鬓边斜插着一朵白山茶,宛如雪中绽放的精灵,
脚腕上一圈红痕宛如朱砂铸就的枷锁,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恩人莫怕。
” 女子声音如清泉击石,清脆悦耳,又似春风拂面,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温柔,
“奴家名唤红玉,特来偿还断指之恩。” 说话间,她袖中滑落半片茶瓣,
落地竟化作一把鎏金匕首,寒光闪闪,削铁如泥,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烦恼。成婚那日,
村口百年老槐树竟在寒冬中绽开了满树白花,如同雪花般纯洁无瑕,又似祥云般祥瑞喜庆。
新娘子红玉不坐花轿不要聘礼,只抱着一个描金漆奁,步履轻盈地走进了李大山的家门。
自此,李家夜夜笙歌缭绕,月光下可见银针在鲛绡上翩跹起舞,绣出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
仿佛能闻到花香、听到鸟鸣,连蝴蝶都被这精美的绣品所吸引,误作真花来采蜜。
货郎王二得了块绣帕,帕角绣着钟馗怒目圆睁的形象,仿佛能震慑一切邪恶。某夜,
他途经乱坟岗,忽见画中钟馗腰间铁链哗啦啦作响,画中恶鬼竟张牙舞爪地扑来,
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气。野狗见状四散奔逃,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所惊吓。
这事很快传到了县太爷耳中,师爷抚掌称奇:“此等仙物,当献与知府大人!
”红玉领了十丈鲛绡,闭门三日夜,精心绣制了一幅《瑶池宴》图。献图那日,
满堂文武皆惊——只见图上蟠桃以婴儿胎发绣就,晶莹剔透;西王母凤冠缀着南海夜明珠,
熠熠生辉;最奇的是仙女的霓裳,在阳光下竟如流云般随风飘动,
仿佛能听到天籁之音在耳边回荡。知府大人当场拍板:“赏银千两!”村东泼皮周虎红了眼,
他本是李大山的邻居,往日偷鸡摸狗成性,如今见李家青砖黛瓦拔地而起,生活日益富裕,
肠子都悔得发青。更兼红玉貌美如花,周虎心中更是嫉妒不已。一日夜晚,他翻墙偷窥时,
正撞见红玉对镜梳妆——镜中赫然是张狐媚脸庞,三尺红舌卷着灯油舔舐,
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与魅惑。端午夜,周虎揣着二十两雪花银溜进县衙。
黄县令听着银锭叮当响,山羊胡子抖得像风中芦苇般颤动,
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你说李大山私吞赈灾银?好!好!”次日官兵破门而入时,
红玉正在绣《十八层地狱变相图》。只见血红丝线突然活了般缠住捕快的手腕,
为首者惨叫着跌倒——掌心浮现出一个“贪”字黑印,状若烙铁灼伤般触目惊心。
仿佛是大自然的惩罚,又似是红玉的诅咒。牢房中霉味刺鼻,令人窒息。
李大山蜷缩在草堆里,背上鞭痕渗出脓血,痛苦不堪。三更时分,铁锁咔嗒轻响,
红玉提着琉璃灯笼飘然而至。她指尖掠过伤痕,血痂竟化作金线,
绣出“清者自清”四个大字,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夫君且宽心。
” 红玉轻声说道,她吹口气,李大山背上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仿佛有神奇的力量在驱散着痛苦与黑暗,“明日公堂之上,且看妾身手段。
”在升堂的那一刻,当惊堂木还未拍下,周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在地上打滚。
他一边掐着自己的脖子,一边模仿着县令的语气,
语无伦次地说出令人震惊的话语:“去年修河堤时,我***了八千两银子...”接着,
他又捏着嗓子,模仿师爷的声音,揭露了城南张寡妇的田契是伪造的。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与此同时,
黄县令瘫坐在椅子上,翻着白眼,满堂的人们都目睹了房梁上九条狐尾若隐若现,
它们如同幽灵一般在空中飘荡,令人不寒而栗。在那个红玉神秘消失的夜晚,
青龙山突然降下了红色的雨,那雨如同天神的眼泪一般洒落人间,
令人感到无比的神秘和诡异。李大山在第二天醒来时,
发现枕边只剩下半片带有齿痕的山茶叶,仿佛是红玉留下的最后痕迹。而关于周虎,
有传言说他被拔了舌头,而黄县令则七窍流血而亡,手中紧攥着带血的《地狱图》,
仿佛是被某种可怕的东西所诅咒,这一切都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和不解。
到了次年的惊蛰时节,李家老宅的井水突然泛红。村正请来白云观的道士,
那老道刚踏进院门,罗盘便疯转起来。但见东厢房梁上悬着盏白灯笼,灯罩上晕着九尾狐影。
"造孽啊!"道士甩出朱砂符,符纸未近灯笼便自燃成灰,"这是狐族引魂灯,
活人沾了要折寿的!"当夜三更,李大山忽被幽香唤醒。推开西窗,月光下立着位白发老妪,
手中竹篮盛满带露的山茶花。"痴儿,"老妪叹息,"红玉为破禁制救你,自断一尾,
如今在山神庙受雷刑呢。"李大山跟着老妪钻进山腹,但见溶洞里立着百丈高的狐首碑。
碑文记载:洪武年间,狐王为救旱灾子民,盗取天庭甘霖露,被贬青龙山守脉千年。
其族裔欲化人身,须与恩主结血契,断尾为凭。在那碑文的背面,
刻着红玉真容的画像——一只九尾白狐,额头上生有金色的纹路,
与那夜在灯光下所见的幻影一模一样。老妪用她的指尖轻轻点向碑文底部的小字,
声音低沉而神秘:“任何破戒施法之人,都必须进入往生池中洗髓,忘却所有的前尘往事。
”洞外突然传来沉闷的雷声,李大山抬头望去,只见山巅之上电光闪烁,
隐约可见一只白狐在其中翻滚,断尾处血雨纷飞。他心急如焚,疯狂地跑上山去,
怀中那片山茶叶突然变得灼热如炭火。山神庙后面的寒潭泛着幽幽的青光。红玉泡在池中,
三千青丝已变成雪白,九条尾巴只剩下三条模糊的虚影。她勉强露出微笑,
声音微弱:“夫君,你怎么会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话音未落,她突然咳嗽起来,
“这池水专门用来清洗精怪的记忆,
再过半刻钟...咳...”李大山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潭中,
潭水仿佛活物一般缠绕上他的脚踝。红玉的残尾突然间暴长,将他猛地甩上岸。
池底突然升起百具狐骨,它们咬住红玉的四肢,将她往下拖拽。
“还记得那年你掰开铁夹的情景吗?”红玉最后的声音夹杂着骨裂声传来,
铁器曾沾染过狐王的血...你我之间的缘分...早已在那时就刻下了...”话未说完,
潭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半片染血的山茶在水面上浮沉。十年后的中元夜,
疯癫的周虎突然间清醒过来。他冲进李家荒废的宅院,只见梁上挂着的白灯笼滴下血泪。
在灯影中,红玉的容颜浮现出来,九条尾巴却被锁链缠绕。“是时候偿还债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