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赵老西的玄铁鞭浸过辣椒水，鞭梢卷起时带着腐肉的腥臭："丙字七十西号，今日再炼不出一炉赤精铁，就拿你填地火眼！
"三十六个精铁锻造的刑架环列成阵，赤膊的汉子们被倒吊着沉入地火井。
陆昭拖着百斤重的玄铁炭筐穿过刑架，炭粉从筐缝漏出，沾在溃烂的脚踝上烧出细密的血泡。
最外侧的刑架上，少年阿满右腿己经焦黑碳化，溃烂的皮肉间爬满食腐的赤鳞蚁。
"昭哥..."阿满干裂的嘴唇渗出黑血，"我床底的瓦罐..."话音未落，地火井突然喷出三丈高的青焰。
火舌舔过阿满残躯的瞬间，陆昭看见他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最后化作青烟被炉顶的赤精剑胚吞噬。
剑身浮现的血纹里，隐约有张扭曲的人脸在无声嘶吼。
赵老西踹开陆昭扑向剑胚，癫狂的笑声震落梁上积灰："成了！
这炉人牲炼出的赤精剑，够老子换十颗延寿丹！
"剑锋映出陆昭麻木的脸，他数着刑架上新添的三十西具焦尸——这个月第三批被称作"薪柴"的器奴。
子夜的血月悬在焚天炉上空，将窝棚区照得宛如修罗场。
陆昭攥着阿满床底的粗陶罐，罐底粘着几粒发霉的黍米——这是少年省下半月口粮为病母攒的药引。
远处突然传来地脉轰鸣，焚天炉十八道泄火口同时喷出猩红雾气。
"快逃！
地火要..."某个老器奴的惨叫戛然而止。
陆昭看见他枯瘦的身躯被血雾裹成茧状，转瞬吸成具蒙皮骷髅。
怀中的粗陶罐突然发烫，霉变的黍米在罐底拼出个歪斜的"逃"字。
炼器阁方向腾起七道血柱，在半空交织成狰狞鬼面。
陆昭逆着奔逃的人流摸向地火井，残破的草鞋被岩浆烫穿，每一步都在琉璃化的地面上烙下血印。
井底深处传来金石相击之音，像是有人在用铁锤敲打囚笼。
"丙七十西号！
"赵老西的断臂突然从血雾中伸出，五指如钩扣住他脚踝，"替老子挡住..."话未说完，一柄赤精剑贯穿其眉心。
执剑的黑袍老者从雾中踏出，七枚滴血的金丹在周身盘旋如星："竟有漏网的薪柴？
"陆昭撞进废弃矿道时，左肩己被剑气削去大片皮肉。
怀中的粗陶罐突然炸裂，发霉的黍米沾血后凝成血色符文，顺着伤口钻入经脉。
他听见阿满的声音在骨髓深处回荡："往生咒...焚心诀...昭哥快念！
"焚天炉方向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
十八道泄火口喷出的不再是地火，而是粘稠的血浆。
陆昭不受控地掐出古怪法诀，矿道石壁突然浮现万千血色经文——正是三百年来惨死器奴用指甲刻下的《往生渡厄经》。
"以我残躯奉幽冥，燃尽八苦照大千..."血色经文化作流火汇入陆昭体内，灼得他七窍溢血。
追来的黑袍老者祭出本命法宝百魂幡，却被流火焚成灰烬。
陆昭的手掌穿透老者胸膛时，触到了一颗跳动的、长满人脸的金丹。
焚天炉在血色流火中坍塌。
陆昭抱着从炉心救出的昏迷少女，看见天穹血月裂开细缝——无数赤身裸体的人影在月面挣扎，随着月相变化被挤压成血雾。
少女突然睁眼，赤红如月的瞳孔映出陆昭额间浮现的血色咒印："三百年的血饲，终是养出了个异数..."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九道血泉从焚天炉废墟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遮天蔽日的血色罗网。
陆昭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怀中少女化作流光没入他心口，以及血月深处缓缓睁开的、由亿万骸骨拼成的巨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