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顶楼的阳光像被滤网筛过般均匀铺展，怜兮踮着脚去够头顶书架上的书时，鼻间闻到一缕雪松香。厚重的精装书被两根修长手指轻轻推入她掌心，转身对上金丝眼镜后含笑的眉眼，她才惊觉自己不小心踩在了身后人的鞋尖上。

"季学长？"她抱着书后退半步，后腰抵住了期刊架。这不能怪她失态，任谁突然撞见传闻中的学神本尊都会呼吸错拍——尤其是对方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她恍惚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巨人国图书馆。

"生物楼七层的草莓牛奶。"季辟棣屈指推了推镜框，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流转的探究，"能让陆学弟修改实验时间的人，果然比培养皿里的嗜热菌还有趣。"

怜兮差点捏碎书脊。这所大学的八卦传播速度绝对超过了光速，她三天前才被陆阑槿按着签下"卖身契"，此刻连季学长都知道她在实验室里的事。正要开口解释，对方突然俯身抽走她怀里的书，指尖掠过书页时带起的气流都透着优雅。

"第103页的神经元突触示意图，"他翻开夹着枫叶书签的位置，"和陆学弟上个月发表的《海马体信息编码模型》有79.2%的相似度。"

阳光从穹顶斜切下来，怜兮突然发现季辟棣整理书架的姿势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当他把每本书的书脊都与金属架保持绝对平行时，她终于意识到这种强迫症般的严谨，简直像是陆阑槿的镜像版本。

"学长的雪松香薰是定制的吗？"她故意岔开话题，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熨烫平整的衬衫领口，"和实验室的薄荷味完全..."

"这是自然体香。"季辟棣微笑着后退半步，正好避让推着书车穿梭的工读生，"就像陆学弟身上永远带着三氯甲烷残留——虽然他自己坚持那是薄荷洗手液。"

怜兮的耳尖开始发烫，这所学校的学神们难道都装了人体气味分析仪？正盘算着怎么脱身，对方突然将一本书轻放在她头顶。

"周三下午三点的实验观测，"他说话时指尖在书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介意多双眼睛吗？"

***

生物楼七层的走廊永远浸在冷白灯光里，陆阑槿调整培养皿角度时，听见门外传来两种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季辟棣的牛津鞋落地间隔永远精确到毫秒，而那个总把帆布鞋踩出地震节奏的...

"你带了个污染源进来。"他没抬头，移液枪在试剂管口悬停成雕塑。怜兮今天扎了双马尾，发绳上的毛绒兔子随着蹦跳晃出残影，这让他想起培养箱里不安分的实验鼠。

季辟棣倚着门框轻笑："听说有人用草莓牛奶收买了实验素材？"他指尖划过操作台边缘，在怜兮看不见的角度，一枚微型传感器悄无声息粘在了恒温箱侧面。

"数据污染概率提升了36%。"陆阑槿将监测腕带甩给怜兮，金属搭扣精准卡在她腕骨凸起处，"尤其是携带八卦病毒的特殊污染源。"

"喂！"怜兮扯着兔子发绳***，"上次明明是你偷藏我的彩虹糖！"

季辟棣的镜片闪过一道流光，当陆阑槿转身调试离心机时，他清晰看见对方后颈泛起的数据流式红晕——这可比学术报告厅的PPT精彩多了。藏在口袋里的记录仪开始工作，完美捕捉到这位学弟捏碎试管塞的细微声响。

"《情绪变量对实验精度的影响》..."他假装阅读墙上的学术海报，余光却锁定了正在斗嘴的两人。怜兮扯着陆阑槿的袖口争论糖果归属权时，那些亚麻色发丝竟偏离了惯常的垂坠弧度，在空气中划出他从未见过的紊乱波形。

陆阑槿突然甩开女孩的手，动作看似粗暴却巧妙避开了她刚愈合的擦伤。季辟棣嗅到空气中暴涨的薄荷因子，这浓度足够让小白鼠在迷宫里连续撞墙。而当他瞥见学弟泛着鎏金裂纹的瞳孔时，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两道声音同时砸过来。

季辟棣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擦拭："突然想起某个拒绝参加社团嘉年华的人，现在居然在实验室养了只活体多巴胺发生器。"他故意将"活体"二字咬得婉转，满意地看着陆阑槿把怜兮挡到身后的条件反射。

"你的观测仪在漏电。"陆阑槿突然指向他西装口袋，在怜兮转头张望的瞬间，一枚纽扣电池滚落到季辟棣脚边。两个学神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如同两套截然不同的加密算法在试图破解彼此。

警报器忽然嘶鸣着炸响，怜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阑槿拎着后领甩到安全区。季辟棣看着学弟以违反人体工学的速度输入解除代码，鎏金纹路在他虹膜上沸腾成星云旋涡——这绝对能写进今晚的观测日志。

"离心机超速运转，"陆阑槿的声音比警报更冷，"有人改动了我的预设参数。"

季辟棣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袖口滑落的瞬间，怜兮看见他腕表屏幕亮起「S.M. -ΔΨm」的荧光标识。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三个人的呼吸在消毒水气味里纠缠不清。

"今晚的星空很适合观测昴宿星团。"季辟棣突然转身走向门口，雪松香掠过陆阑槿紧绷的肩线，"要带你的变量因子来天文社逛逛吗？"

金属门闭合的余震里，怜兮感觉后颈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摸出来才发现是枚刻着拓扑图案的银质耳扣，大概率是季辟棣离开前不知不觉放在她领口里的，而陆阑槿正盯着玻璃墙壁中自己空荡荡的右耳垂，眼底鎏金裂纹在虹膜中忽明忽暗。

[注释：S.M.：Strawberry Milk（草莓牛奶）缩写，ΔΨm 是线粒体膜电位符号，指代「糖分摄入对细胞代谢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