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锦绣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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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檐角的冰棱凝着血色残阳,第八十七滴融水砸在青砖上时,顾清棠听见铁链刮过石板的刺耳声响。

她动了动被挑断筋脉的右腕,那道横亘在尺泽穴上方的刀痕便渗出黑血,浸得枕边褪色的合欢花纹愈发狰狞——三日前楚明昭剜她守宫砂时,龙纹匕首正是沿着这道旧疤切入,他说这样才不损她玉臂无暇。

"姐姐这模样,倒比御花园淋雨的野猫还可怜。

"鎏金护甲挑开蛛网密布的帷帐,萧玉柔鬓间九凤衔珠步摇晃出细碎金光,椒房殿特有的苏合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顾清棠的瞳孔骤然紧缩,那绣着并蒂莲的锦履正踩着她大婚时的霞帔,金线牡丹在尘埃里碎成斑驳的光点。

"陛下念旧,特赐鸩酒留你全尸。

"缠枝牡丹纹瓷瓶贴着顾清棠干裂的唇,萧玉柔突然压低声音,"对了,镇国公的头颅在午门旗杆上挂了三天,眼珠被乌鸦啄去半边,偏生就是不肯闭眼呢。

"喉间涌上的铁锈味冲散了药气,顾清棠猝然攥住腕间红玉镯。

这是楚明昭及冠那年跪在镇国公府门前的见证,鹅毛大雪埋了他半截身子,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冻成赤色冰晶。

那日她隔着轩窗望他,少年皇子眉间落满霜雪,抬眼时眸中星河比掌心的玉镯更灼人。

"咔——"玉镯内里朱砂纹竟裂开蛛网细纹,顾清棠指尖猛地刺痛。

萧玉柔突然掐住她下颌,染着丹蔻的指甲陷进结痂的鞭痕:"你以为这破镯子能护你?

当年陛下跪求的哪里是什么婚约,他要的是你顾家藏在玉矿里的龙脉图!

"白玉耳珰滚落在地的脆响惊醒了记忆,顾清棠想起洞房夜楚明昭抚着这双耳坠呢喃"棠儿戴玉最好看"。

此刻萧玉柔的锦履正碾过玉珰,鞋底暗纹在残阳里泛出诡异青光——那竟是御林军虎符的纹样。

"自你及笄那碗冰糖燕窝起,陛下亲手调的绝子汤就没断过。

"萧玉柔突然掀开左袖,尺泽穴上方殷红的守宫砂刺痛人眼,"真正的凤命之女该怀上龙嗣,就像本宫腹中这个。

"顾清棠的指甲生生掰断半片玉镯,裂缝渗出的血珠竟凝成彼岸花形状。

她忽然记起中秋夜宴的桂花酿泼在萧玉柔腕间时,那抹守宫砂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蓝。

而楚明昭每次与她温存后,总要借故去御书房批奏折,衣襟上总沾着萧玉柔最爱的龙脑香。

"你知道陛下为何留你到今日?

"萧玉柔突然将鸩酒灌进她口中,"他要你亲耳听着顾氏一百零三口在诏狱惨叫三天三夜,要你看着最疼爱的幼弟被做成人彘——"瓷瓶炸裂的脆响惊飞檐下寒鸦,顾清棠用断镯锋刃划破萧玉柔脸颊。

血珠溅上褪色的合欢帐,那抹猩红竟与她大婚夜落的处子血别无二致。

喉管灼烧的剧痛中,她望见梁上悬着的龙凤烛台——楚明昭曾说那对红烛要燃到白首,可如今只剩半截焦黑的烛泪,像极了父亲曝尸城楼的眼眶。

鸩酒触唇的刹那,顾清棠恍惚听见合欢帐外的更漏声。

三年前的龙凤喜烛爆开灯花,楚明昭握着她的手腕将剑穗绕上青丝,鎏金缠枝烛台在他眼尾拖出流霞般的暖光:"等千盏琉璃灯造好,朕要亲手为棠儿系上银铃,夜夜听着铃音入梦。

"记忆突然泛起涟漪,描金合卺杯里的琼浆泛起血色。

她看见大婚次日楚明昭执螺子黛为她画眉,狼毫笔尖却悬在眉骨寸许:"昨夜烛火朦胧竟未发觉,棠儿的守宫砂...为何在尺泽穴上方三寸?

"那时他指尖的温度分明滚烫,此刻想来却似毒蛇游走经脉。

剧痛撕开记忆的裂缝,无数画面如毒蛛倾巢而出。

中秋宫宴那夜萧玉柔的广袖被葡萄酿浸湿,皓腕间朱砂痣的位置与她分毫不差;御花园石桌上的桂花糕引来成群黑蝶,父亲临死前攥着的虎符匣锁孔插着半截断甲——那分明是楚明昭惯用的修甲刀形状。

"哐当!

"红玉镯炸裂的脆响惊破幻象,锋利的碎片割开萧玉柔精心描绘的花钿。

顾清棠在灼喉之痛中仰天大笑,鲜血顺着锁骨浸透素纱中衣,竟在襟前绽出大片彼岸花纹。

她终于看清楚明昭每次情动时眼底的雾气,原是透过她在描摹另一张脸——那张脸该有萧玉柔眉心的朱砂痣,该佩着椒房殿独有的金累丝禁步。

记忆轰然倒转,她看见三年前的楚明昭跪在御书房。

老皇帝将染血的密折砸在他脸上:"顾家女若不能为朕所用,便让萧家丫头替你动手。

"少年皇子额头磕在青砖的声音那样重,可当他抬起头时,唇角分明凝着笑——那笑意与他斩杀顾家暗卫头领时一般无二。

"很痛吧?

"萧玉柔染血的护甲划过她颈脉,"陛下每次与你欢好都服龙脑香,知道为什么吗?

"她突然扯开衣襟,雪肤上蜿蜒的青色血管竟泛着妖异荧光,"真正的药人血脉,碰不得至阳之物呢。

"顾清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大婚夜合卺酒里的桂圆腥甜、楚明昭汗湿的胸膛蒸腾着龙涎香、每次侍寝后太医送来的避子汤...记忆碎成带毒的棱镜,映出楚明昭抚着她小腹说"棠儿要第一个诞下嫡子"时,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绳正系着萧玉柔的翡翠禁步。

濒死的身体突然涌起诡异热流,碎裂的玉镯边缘泛起幽蓝火焰。

顾清棠在灼痛中看见御花园第七株石榴树下埋着的密匣——父亲最后一封***正被萧家暗卫换成通敌密函。

而楚明昭赐她的鎏金匕首,此刻正插在幼弟掌心,血淋淋地钉着"叛国"罪状。

"你以为陛下为何留你性命至今?

"萧玉柔突然捏开她下颌灌入第二瓶鸩酒,"他要你日日看着顾氏祠堂的牌位被野狗啃噬,要你夜夜听着你母亲在诏狱被鼠群..."尖啸声刺破耳膜,顾清棠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断裂的玉镯碎片突然凌空飞旋。

萧玉柔鬓间的九凤步摇应声而断,十二颗东珠滚落在地竟化作毒蛛。

染血的记忆在此刻彻底苏醒,她终于看清楚明昭大婚夜系在她腕间的不是情丝,而是浸过蛊毒的牵机线——那线头另一端,分明连着萧玉柔腕上相同的守宫砂。

喉骨断裂的瞬间,顾清棠在剧痛中望见铜镜里的自己。

嫁衣上金线牡丹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绣着咒文的素麻丧服。

而镜中倒映的椒房殿梁柱上,密密麻麻挂满写着顾氏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每个心口都插着她当年送给楚明昭的定情玉簪。

魂魄剥离躯壳的瞬间,顾清棠听见万千铜铃在虚空震荡。

她飘浮在未央宫穹顶,看着楚明昭将婚书投入青铜螭纹炉,火舌舔舐着"白首不离"的誓言,灰烬里竟飞出闪着磷光的蛊虫。

玄色龙袍翻卷时,那截系着五毒结的红绳从袖口滑出——与萧玉柔祭祀巫蛊时腕间的法器一模一样。

"痴儿,三生石前还不悟么?

"惊雷般的嗓音震得忘川河水倒悬,顾清棠的魂魄被拽入血色苍穹。

她望见高坐墨玉王座的玄霄,冥王冕旒垂落的珠帘碰出冰晶碎裂之声,额间金纹流转着星河湮灭的光。

他掌中三生石迸出血色雾霭,映出二十年前中元夜的画面:萧家巫婆用骨刀剖开她襁褓,将浸透蛊毒的银针扎进尺泽穴。

"你与楚明昭的每一次肌肤相亲,都在替他转移妖毒。

"玄霄的玄铁护甲划过三生石,画面切换至御药房暗格,楚明昭咽下的根本不是避子汤,而是用她心头血炼制的解毒丸。

药渣里浮着细小的蛊虫,正是从她腕间守宫砂里爬出的雌蛊。

顾清棠的魂体剧烈震颤,忘川水突然掀起巨浪。

玄霄抬手定住翻涌的冤魂,指尖凝出寒霜点在她眉心。

记忆如被击碎的冰湖,她看见自己前世执引魂灯立于奈何桥头,玄色袍角绣着七十二道冥纹。

那日玄霄为镇暴动的饕餮凶兽重伤,是她私开鬼门放出十万怨灵冲散凶兽元神。

"彼时你魂飞魄散,本座用半颗元神将你残魂送入轮回。

"玄霄的冕旒突然迸裂三道裂痕,地府穹顶传来天道雷鸣,"红玉镯乃你前世魂骨所化,如今裂纹己达心脉,若再不..."话音未落,三生石轰然炸裂。

顾清棠的魂魄突然被扯向深渊,在时空裂隙中望见御花园第七株石榴树下,父亲用最后气力刻在密匣内侧的符咒——那竟是冥文写的"玄霄"二字。

红玉镯彻底碎裂,残片化作赤色彼岸花瓣缠上她手腕,花蕊里浮出盏琉璃灯虚影。

"以汝之恨为引,可愿重燃幽冥灯?

"玄霄的玄铁护甲寸寸剥落,露出布满雷击纹的手臂。

他额间金纹突然渗出血珠,忘川河底十万怨灵齐声哀嚎。

顾清棠还未应答,十二道紫金天雷劈开酆都城门,刺目电光中她看见玄霄真容——剑眉下那双焚天灭地的金瞳,竟与楚明昭大婚夜望着琉璃灯的神情重叠。

"记住,引魂灯亮时你只有七日阳寿。

"玄霄在雷击中化为白骨的手掌托住她魂魄,森然指骨穿过她心口扯出缕猩红丝线,"七日内让该偿债的见血,该入轮回的见光。

"顾清棠在魂魄灼烧的剧痛中嘶声尖叫,腕间彼岸花突然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映着前世的画面:玄霄为她受八十一道打神鞭、将半颗元神融入她转世胎光、在她每世轮回的命簿上亲手批注...最后定格在楚明昭登基那日,玄霄隔着水镜抚过她满是鞭痕的后背,一滴神血坠入尘世化作御花园那株石榴树。

"陛下!

冷宫走水了!

"太监的尖叫刺破幻境,顾清棠最后瞥见人间——玄霄的神血在雷劫中凝成金色雨露,洒在她残破的尸身上。

而那截系着五毒结的红绳在火中扭曲成小蛇,钻进了萧玉柔隆起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