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菌玻璃的碎片悬浮在西周，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间的自己：三天前午夜的天台、此刻的手术室、以及某个尚未发生的雪夜。
谢无胤的白大褂下摆掠过她眼前，青铜锈迹正在吞噬布料纤维。
"诊疗进度1%，记忆保护程序启动。
"机械女声刺入耳膜。
下坠骤然停滞。
白疏桐的脊柱撞上某种冰冷器物，鎏金听诊器的探针穿透她左肩胛骨，将身体钉在半空。
她看清了身下的器物——正在玉化的林小满残骸重组成了青铜冰鉴，自己正躺在两千年前的祭器内部。
"这是第几次轮回？
"谢无胤的声音从冰鉴外传来，带着电子干扰般的杂音。
白疏桐的指尖触到鉴内铭文，甲骨文在皮肤上灼烧出翻译："癸卯年卯月子时，祀女以冰。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商代的人祭现场，而自己正代替那个被献祭的巫女。
冰鉴开始渗水，寒意顺着鎏金听诊器蔓延。
白疏桐看到鉴面浮现出细密裂纹，与三天前修复的宋代瓷枕裂痕完全一致。
当第一滴水珠触到眉心时，记忆如菌丝暴长——她看见江弥生在冷库门前转身，月白手术服下摆扫过结霜的地面。
那女人用朱砂笔在玻璃上写的不是密码，而是一串妇科手术记录：2003年9月17日，双卵双胎，活体取样，基因编码phoenix-X17..."找到你了。
"谢无胤的手术刀劈开冰鉴，紫藤花裹着寒气喷涌而出。
白疏桐跌进男人怀里，嗅到他领口沾染的青铜锈味下，藏着极淡的奶香。
这不该出现在监察官身上的气息，却让她想起产科病房里初生儿的味道。
"你的体温在37.2度。
"谢无胤的金丝眼镜蒙着冰霜，"这是说谎的体征。
"医院走廊在他们脚下重组。
白疏桐发现回到了三天前的午夜，怀表显示23:59，远处天台边缘的针灸铜人正在渗血。
但这次她锁骨处的编码没有发烫，反而结出霜花。
江弥生突然从转角处冲出，白大褂内衬的心电图像群鸦乱飞。
女人将朱砂笔***她发髻，指尖的温度恰好融化锁骨处的冰晶："记住，疼痛是时间裂缝的坐标。
"白疏桐刚要开口，却见江弥生的瞳孔变成《红楼梦》残页的焦黄色。
女人胸牌上的职称在"安宁疗护科主任"和"记忆盗墓者"之间闪烁，最后定格成"1998届实习生"。
"小心产科病房的..."江弥生的警告被防空警报切断。
谢无胤的柳叶刀划过白疏桐颈侧，取走她三颗凝结着记忆的冰晶。
监察官的白大褂此刻完全青铜化，右手指骨刺破皮肤，露出里面的西周云雷纹。
"你违规接触了时间锚点。
"他的听诊器缠上白疏桐腰肢，"需要立即进行妊娠终止手术。
"白疏桐的腹部突然剧痛，防菌地板化作产床。
她看到自己隆起的肚皮下有东西在游动，皮肤表面浮现出青铜器铭文——正是冰鉴内那句人祭记录。
"不...这不是..."她的辩解被胎动打断。
腹中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仿佛有对双生子正在用曜变天目盏碎片交流。
谢无胤的手术刀刺入她脐下三寸时，白疏桐咬破了江弥生留下的朱砂笔。
血腥味在口中炸开，产科病房瞬间切换成青铜作坊，戴傩面的工匠正将双胞胎婴儿铸进编钟。
"住手！
"她的尖叫使时空凝固。
工匠的陶范掉落在地，露出里面两具瓷婴。
其中一个后颈有青色编码，另一个戴着素银戒。
白疏桐的虹膜突然刺痛，左眼看到1998年的江弥生抱着婴儿穿过火场，右眼看到谢无胤在培养皿前记录基因数据。
时空开始坍缩。
白疏桐抓住谢无胤骨化的右手，素银戒与他的戒指相撞，发出编钟般的悲鸣。
监察官突然露出痛苦神色，鎏金听诊器里传出婴啼——来自他左侧胸腔。
"你才是..."白疏桐的指控被吻打断。
谢无胤的唇比她想象的柔软，带着中药的苦涩。
这个本该是冒犯的动作，却让白疏桐看到了监察官的记忆碎片：穿月白手术服的女人将婴儿放进青铜冰鉴，转头对镜头说："phoenix计划第九次迭代开始。
"防空警报再次响起时，白疏桐发现自己站在天台上。
怀表显示00:00，针灸铜人正重复着坠楼动作。
但这次她看清了铜人脚底的刻字——"2003.9.17 双生"。
江弥生出现在天台边缘，月白手术服被血染成夕颜花色。
女人伸手抚过白疏桐的腹部，那里己然平坦如初："胎儿是时间寄生虫，吃掉他们才能...咳咳..."白大褂突然被血浸透。
白疏桐看到江弥生后心插着半截柳叶刀，刀柄刻着谢无胤的编号。
女人用最后的体温在她掌心画出符咒，那是用产科记录改编的密码。
"去找...1998年的我..."江弥生坠落的瞬间，白疏桐的虹膜突然剧痛。
她看到医院走廊里陈列着历代自己的标本：六岁的她捧着碎瓷片哭泣，十七岁的她被按在记忆手术台，二十三岁的她正在化为一尊孩儿枕。
每个标本腹部都有圆形凹陷，正好能放入谢无胤的鎏金听诊器。
"警告，000号培养皿出现妊娠反应。
"机械女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建议立即进行***摘除术。
"白疏桐撞开通往1998年的门禁时，看到幼年的江弥生正在焚烧病历。
火堆里飘出带血的产科记录，每一页都贴着双胞胎的超声照片——两个胎儿手牵着手，脐带缠成青铜器的饕餮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