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窗玻璃上都爬满蜿蜒的水痕。
像谁没忍住落下的泪。
洛清欢抱着怀里的画夹,站在教学楼门口的屋檐下,望着眼前被雨水织成的密网发怔。
傍晚的天色己经沉了下来,远处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把雨丝照得像无数根细亮的银线。
她今天留到最后整理画室,忘了看天气预报,此刻连一把能遮雨的伞都没有。
“要走了?”
身后传来一个清冽的男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却又裹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
洛清欢回头,看见傅凌渊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
他穿着学校统一的蓝白校服,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唇,眼神很淡,像此刻蒙着雾气的天。
他们是同班同学,却不算熟。
傅凌渊是班里的尖子生,常年坐在第一排,下课要么刷题要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很少和人闲聊;而洛清欢坐在倒数第二排,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画画,两人连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她攥紧了画夹的背带,小声“嗯”了一声。
目光又落回雨幕里——雨好像比刚才更大了,地面的积水己经漫过了人行道的砖块。
傅凌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再说话,只是从双肩包里拿出一把黑色的伞,撑开。
伞骨弹出的声音在雨声里很轻,却让洛清欢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一起走?”
他抬眼看她,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洛清欢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家和傅凌渊家根本不在一个方向,她早上上学时见过他骑自行车往东边走,而自己要往西边拐。
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傅凌渊把伞往她这边递了递,伞沿正好罩住她的头顶,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先送你到公交站,”他说,语气依旧平淡,却不容拒绝,“雨太大,你等不到车。”
不等她回应,他己经率先迈步走进雨里。
黑色的伞稳稳地举在两人中间,他的肩膀大半都露在伞外,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校服的蓝色变得更深,贴在背上。
洛清欢赶紧跟上,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凑了凑,想让伞能多遮住他一点。
可傅凌渊像是有察觉,脚步微微顿了顿,又把伞往她这边偏了偏,自己的半边胳膊己经完全淋在雨里,水珠顺着校服的袖口往下滴。
“你……”洛清欢想说不用这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傅凌渊性子冷,话少,要是自己多说,反而显得生分。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着,只有雨声和鞋底踩过积水的“哗啦”声。
洛清欢的目光落在傅凌渊举着伞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即使被雨水淋得有些凉,依旧稳稳地握着伞柄。
她忽然想起上周班会,老师让大家说自己的特长,傅凌渊站起来说“没有”却在后来的运动会上,一个人拿下了1500米和跳高的第一名,冲过终点线时,也是这样淡淡的表情,却让全班都为他鼓掌。
公交站很快就到了,傅凌渊把伞收起来,递给她。
伞面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伞你拿着,”他说,“明天记得还我。”
洛清欢接过伞,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脸颊瞬间发烫。
“谢、谢谢你,傅凌渊。”
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傅凌渊“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就走进了雨里。
他的背影很快被雨幕模糊,蓝色的校服在昏黄的路灯下,像一朵逐渐褪色的花。
洛清欢站在公交站的雨棚下,握着那把还带着傅凌渊体温的伞,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跳一首没平复下来。
雨还在下,可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照亮了,暖融融的。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画夹,里面夹着今天刚画完的素描——画的是教室窗外的梧桐树,可此刻,她忽然想把刚才那个撑着伞的少年,也画进画里。
那是洛清欢第一次清晰地记住傅凌渊的名字,记住那个雨天里,他递过来的一把伞,和半边被雨水打湿的肩膀。
后来很多年里,每当她想起高中,最先浮现在眼前的,永远是那个雨幕里的背影,和那把黑色的伞,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落在了她的青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