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一直站在房内,看似低眉敛目,实则时刻关注着二人,那警惕的模样让柳清原打消了先前的想法,于是,她一边吃着豌豆黄,一边跟乳娘闲话家常。谈及双亲时,不免落泪,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待一盘糕点见底,柳清原便命人带赵嬷嬷前往住处,并称自己今天体乏,吩咐巧儿服侍自己洗漱,早早歇下了。
……
三更时分,柳清原觉察到自己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阵窸窸窣窣后,便听得有人在轻声唤她。
“小姐,小姐?老奴来了。”
听见是赵嬷嬷,柳清原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将人拉至身边坐下。
“嬷嬷您坐,咱们挨得近些,说话儿才不会被外头听了去。”
赵嬷嬷虽十分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今个儿,她被人引到住处后,原本打算收拾一下,却没想到脱掉外衫时,从袖口中掉出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三更,独自来我房内,提防身边人。”
她认得那是自家小姐的字迹,想来是小姐拉着她痛哭时,偷偷塞入袖中的。赵嬷嬷赶忙销毁纸条,没过多久,巧儿便进了屋。
二人都是贴身伺候柳清原的,自然住在一处。赵嬷嬷照常洗漱后躺下,巧儿也当她是累了,谁料人只是阖眸假寐。
待时至三更,赵嬷嬷确认巧儿已经沉睡后,才悄摸出了屋。
因着白日都将院子里的路牢牢记在心里,赵嬷嬷轻易便来到了柳清原的屋子。
她轻轻推开房门,摸黑往里走,见小姐正坐在榻上等自己,忙用火折子点亮了一小盏灯置于塌前,外面是不怎么能看出来的,万一有什么动静也可及时扑灭。
“嬷嬷,我们长话短说,以免一会儿巧儿那丫头醒了发现你不在。”
柳清原拉了人上塌,二人离得极近,轻声说着话。
“柳家满门被灭一事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也许我这么说您不相信,但还请嬷嬷相信我,如今清原能信任的人只有嬷嬷您了,日后在丞相府,唯有你我步步谨慎,相互依靠,才能找到灭我柳家的幕后真凶。”
她言辞恳切,紧紧握着赵嬷嬷那双有些粗糙的手,双眸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之人的表情,生怕对方露出怀疑神色。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赵嬷嬷听完自己的话后,竟反握住她的手,双目湿润,眼神里满是信任与欣慰,她说:
“我们小姐真的长大了!老婆子也早有此怀疑,原本只想着自己私下里多加打探,我总觉得这丞相府没安什么好心,尤其是那位丞相老爷。”
“嬷嬷何出此言?”
烛光摇曳,映在柳清原的脸上,将她的一双眸子照得透亮,而眸子上方的柳眉却紧蹙在一处。
原来,嬷嬷早就怀疑丞相一家了,想来当初她突然出现在府门前也是为了提醒自己,思及此,柳清原又问道。
“那日回去后,我因无法接受眼前的情形而昏厥,嬷嬷为何会被带去庄子上养病?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惊惧交加?”
话音刚落,便听赵嬷嬷长叹一声,替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锦被,这才娓娓道来。
“当日,老婆子陪着您看完花灯后回到客栈,便见老爷夫人双双丧命,小姐因此受了***,昏死过去。老奴孤立无援,一同上京的丫鬟小厮们全都没了气儿,正无措时,丞相大人便带着人来了,还说自己是听闻惨案赶来,与老爷相交甚笃,愿意接小姐过府养病。”
“当时的情况着实混乱,老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恐凶手之后发觉小姐尚存于世,对您下手,便答允了。可没想到,陪着小姐入丞相府的第一日,老奴便感觉浑身酸软,甚至连塌都下不了。”
说到这儿,赵嬷嬷气极,手劲儿也不由大了几分,捏得柳清原生疼,但她并没有制止,因为她想到,很有可能是那些人给赵嬷嬷下了药,再借此由头,将人送去庄子上,这样等她醒来,也不会闹着要人。
“他们可真是好算计……”
柳清原正喃喃,便听得“吱呀”一声,窗子被人打开,随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滚了进来,她心下警铃大作。
“谁?!”
自然,柳清原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见这“东西”半天不出声,柳清原轻轻推开了下意识挡在自己身前的赵嬷嬷,心中有一股暖流划过。
她整理好鞋袜,提着那盏小灯,准备一探究竟。可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身后有人将她拽住。
柳清原回头,看见一脸担忧的乳娘。她微微笑了笑,轻轻拍了两下赵嬷嬷的手,示意她放心,随后一步步向那个突如其来的“东西”靠近。
她瞧见一坨黑影,好像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看身形约摸是个男子。
烛光虽然明亮,但灯却不大,离得远些就有些看不真切,柳清原只好再上前几步。然而,就在她准备蹲下来看看究竟是谁时,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她雪白的脖颈间。
“别动。”
柳清原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是在强撑,因为那刺鼻的血腥味正一股股地钻进她的鼻尖,让她不由皱了皱眉。而匕首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重心险些不稳,跌入男子的怀中。
她忙用手寻找支撑点,恰巧就按在了那人腿上,柳清原只觉得对方颤了一下,随后自己的掌心湿濡一片。她忙抽回手,这人伤得可不轻。
然而,颈间匕首的力度让她明白,身后之人已动杀心,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
这时,赵嬷嬷跌跌撞撞来到二人面前,见状急得就想要大声呼救,男子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想让你家小姐,即刻丧命吗?”
赵嬷嬷焦急万分,但为了小姐的安危,也只能先噤声,可她也做好了随时跟这人同归于尽的准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小姐。
柳清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用眼神示意赵嬷嬷别出声,试图跟这位“不速之客”交涉:“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