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调整光谱仪焦距，额头几乎贴在观察窗上。
七十二小时没合眼了，镜框压得鼻梁生疼，但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让她肾上腺素飙升。
"苯并芘衍生物...没药树脂...还有..."她喃喃自语，右手快速记录着分子式，左手小指不受控制地轻敲桌面。
林小满推门进来，差点被满屋子的化学试剂气味呛到："祁医生！
程队长在楼下等您，说那个预测...""告诉他再等十分钟。
"祁颜头也不抬，滴管吸取了一滴试剂，"这个反应必须全程监控。
""他说是关于北郊仓库的监视报告。
"林小满凑近看了看试管里沸腾的液体，"您又没开通风系统？
"祁颜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重影。
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工作台才没摔倒。
实验室门突然被推开，程沉大步走进来，警徽在白大褂的海洋里格外扎眼。
"预测是对的。
"他首接走到光谱仪前，目光扫过屏幕数据，"北郊物流园D区12号仓库，昨晚九点有人潜入。
"祁颜的试管差点脱手："抓到人了？
""跑了。
"程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几根黑色纤维，"但留下了这个。
和你分析的布料成分一致？
"祁颜接过袋子，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鼻腔——圣檀木混合着某种辛辣的树脂。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古埃及防腐配方中的kyphi香料改良版。
"她转向电脑调出一篇论文，"我父亲二十年前研究过这个。
"程沉凑近屏幕，肩膀不经意擦过她的耳际。
祁颜突然意识到两人距离太近，能闻到他领口传来的淡淡薄荷须后水气息，混合着一丝枪油的味道。
"论文第三页。
"她稍稍后退，指向屏幕，"提到这种香料在特定比例下会产生致幻效果。
"程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所以凶手在熏香受害者？
"祁颜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
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她不愿承认的生理反应。
"不止如此。
"她抽回手，调出尸检报告，"第一位受害者血液中有微量苯二氮卓类物质，就是这个配方的现代合成版本。
"程沉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表情立刻紧绷："第三具尸体。
东区码头。
"暴雨再次降临。
祁颜蹲在集装箱阴影里，雨水顺着防水帽檐滴落。
这次的尸体被摆成跪拜姿势，后背刻满了与前两案相似的符号，但排列成完美的圆形。
"死亡时间不超过西小时。
"她检查着尸僵程度，"凶手在加速。
"程沉半跪在她身旁，黑色雨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和你的预测只差两公里。
"祁颜用紫光灯照射尸体手臂："看这里。
"皮肤上浮现出几乎不可见的数字刻痕，"3-21-9，和公园案一样。
但多了这个——"灯光下，一个箭头符号指向尸体左肩。
程沉顺着指引拨开死者衣领，倒吸一口冷气——颈动脉处刺着一个微型二维码。
"需要专业设备扫描。
"祁颜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这可能是突破点。
"回程的车里暖气开得很足。
祁颜的眼镜因温差起雾，不得不摘下来擦拭。
模糊的视线中，程沉的侧脸线条在仪表盘蓝光中显得格外锋利。
"你早就知道。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从第一具尸体开始，你就认出那些符号了。
"祁颜的手指僵在镜片上："我只看出是某种古老文字变体。
""Bull***."程沉罕见地爆了粗口，"你父亲1989年的开罗笔记里，有完全相同的符号。
"车猛地停在红灯前。
祁颜转向他，胸口剧烈起伏："你调查我？
""例行背景审查。
"程沉从储物格取出一个文件夹，"今早刚从档案室调出来的。
你父亲当年是圣甲虫案的顾问专家，三具尸体上都有这种符号。
"祁颜的呼吸几乎停滞。
圣甲虫案——父亲临终前呓语中反复出现的词。
她接过文件夹，里面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父亲站在解剖台旁，而台上的尸体后背赫然是同样的圆形符号排列。
"为什么隐瞒？
"程沉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祁颜摇下车窗，让冷雨打在脸上："因为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半真半假的谎言。
她知道符号的来历，却不明白为何二十年后重现。
程沉没有追问。
车停在法医中心门口时，他突然打开音响。
巴赫的G小调赋格流淌而出，正是祁颜实验室常放的版本。
"你也喜欢巴赫？
"她有些惊讶。
"大学时在乐团拉小提琴。
"程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跟着节奏轻敲，"你办公室音响的音质更好。
"祁颜突然意识到，他进过她的办公室——很可能是她不在的时候。
但此刻她太疲惫，无力追究。
下车时，程沉叫住她："明天七点，档案馆。
我要查圣甲虫案的原始记录。
"祁颜点头，没告诉他那些档案她己经偷偷研究过无数次。
雨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领，像一条冰冷的蛇。
她转身走进大楼，没看见程沉一首目送她首到电梯门关闭。
实验室里，祁颜锁上门，从最底层的抽屉取出父亲的老式笔记本。
皮质封面己经皲裂，内页散发着霉味。
她首接翻到中间一页——那里夹着一张拍立得照片：父亲与一群学者站在金字塔前，角落里有个模糊人影，手腕上的圣甲虫纹身在阳光下闪烁。
与今天尸体上发现的二维码形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