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寒潭底沾上的青铜锈屑,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随她整理衣襟的动作簌簌落在青砖上。
阿箐仍在耳房昏睡,肩头被冰锥划破的伤口渗出荧光,那抹诡谲的蓝让她想起潭底青铜柱的残咒。
"该饮净心露了。
"药童端着青瓷碗立在门槛外,蒸腾的热气里混着苦杏味。
云栖接过药碗时,水面倒映的却不是自己——戴着青铜面具的女子正将匕首刺入黑袍人心脏,血溅上她腕间跳动的金纹。
瓷碗脱手炸裂。
飞溅的药汁触地即凝成冰晶,绽出夕雾花的形状。
领路的执事弟子皱眉踢开花簇,玄铁锁链哗啦作响:"误了时辰,当心戒律堂的鞭子。
"通往问仙广场的千级石阶蒙着薄霜,云栖数着阶缝里新生的冰凌。
那些昨夜玉佩碎片划出的裂痕,此刻正渗出青铜色的黏液,每踏过一处,鞋底就传来锁链拖曳的幻听。
行至观星台残碑处,领路人突然顿住——碑文"天道昭昭"的"昭"字正在渗血,与她耳垂朱砂痣的灼痛同步脉动。
玄天仪吞食第七滴鲛人油时,青铜浑天仪投下的蛛网影缠住了她的脚踝。
"坎位。
"执事长老鹰爪似的手钳住她下颌,铜镜边缘陈年茶渍蹭在颧骨。
这是验灵台最凶险的卦位,专测堕魔者的煞气。
云栖被按跪在太极阴阳鱼眼,青砖缝里钻出的冰晶刺入膝盖,与昨夜寒潭底的青铜柱产生诡异共鸣。
铜镜贴上眉心的刹那,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出洞。
镜面炸裂的脆响惊飞檐角镇魂铃,云栖在飞溅的碎片中看见零散画面:自己戴着青铜面具,将龙鳞钉入墨离心口;白衣仙尊抱着焦尾琴坠下归墟,琴弦割破她指尖;最后是婴孩啼哭的雨夜,染血的犀角梳点上她耳垂..."魔物!
"戒律堂首座的剑锋劈开晨雾,云栖踉跄后退撞上青铜香炉。
炉中龙涎香爆燃的青烟扭曲成九尾妖狐,却在触及她染血的衣角时哀嚎溃散。
濒死之际,雪松冷香混着铁锈味席卷而来——玄色广袖拂过后颈,墨玉剑鞘击飞剑刃的铮鸣震落满树冰凌。
水晶柱在此刻迸发刺目强光。
炸裂的柱体残骸悬浮半空,冰蓝色翎羽自云栖掌心飞出,蚀刻出上古凤篆。
那些符文汲取她腕间滴落的血珠,在空中凝成青鸾虚影。
神兽仰颈长唳,掀起的暴风雪中,三百年前被抹去的记忆开始重塑现实:诛仙台上的锁链捆缚着墨离,他心口插着的龙鳞正是昨夜玉佩所藏;焦尾琴的断弦缠住云栖脚踝,琴身浮现"癸卯年鸩杀"的血字;最后是寒潭底的青铜柱,三百年前的自己正用犀角梳蘸血刻下"青骨"二字..."青鸾血脉!
"掌门捏碎的茶盏瓷片嵌入汉白玉柱,"这不可能!
"暴风雪吞没惊呼,青鸾虚影突然俯冲而下。
云栖腕间金纹暴涨成锁链,与神兽脖颈处的青铜项圈完美咬合。
当翎羽触及她渗血的眉心时,整个验灵台开始震颤,地砖缝隙渗出往生河的黑水。
"验灵柱测的不是灵根..."墨离的剑穗流苏扫过她渗血的锁骨,"而是罪孽。
"云栖在眩晕中抓住他袖摆,三百年前的对话突然在灵识炸响:"待你耳间朱砂成血,青骨化香...""便是囚龙破渊之日。
"暴风雪骤然停滞。
青鸾虚影化作冰晶簌簌坠落,每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云栖。
墨离剑尖挑起她颈间玉佩残绳,穗子上褪色的相思结寸寸成灰:"这青鸾泣血纹,是你轮回九世也洗不净的烙印。
""那师尊为何收我?
"云栖攥紧袖中犀角梳,梳齿刺破掌心的疼痛压制颤抖,"为亲手押我上诛仙台?
"剑柄猝然抵住她咽喉。
墨离瞳孔金赤翻涌,灵压摧折方圆十丈内的古松。
雪片在触及他肩头时凝成冰蝶,振翅抖落的磷粉带着血腥味:"本尊要你活着,活着见证天命如何被青骨焚尽。
"戒律堂首座的怒吼被锁链声淹没。
云栖惊觉腕间金纹正与三百里外寒潭底的青铜柱共振,碎星崖崩裂的巨石坠入往生河,激起冲天黑浪。
当观星台十二根镇魂柱亮起青光时,她己被锁在禁制中央。
玄铁链上的咒文烙进皮肤,与青铜柱的凤篆产生共鸣。
云栖望着墨离掐诀镇压暴走的灵力,忽然发现他束发的玉簪,正是记忆里那截焦尾琴的雁足。
"你究竟...是谁?
"质问被剧痛截断。
锁骨下的齿痕迸发青光,云栖在眩晕中看见惊悚画面:耳房内的阿箐悄然睁眼,肩头靛蓝荧光化作焚月谷图腾;凌澈将青玉核心按进胸口,皮肤下浮现龙鳞纹路;而墨离后颈的凤凰火纹,正与她脊背的烙印完美契合。
暴风雪吞没意识前,云栖听见锁链断裂的脆响。
案头命盘疯狂旋转,龟甲在"大凶"卦象上裂出青鸾逐日图,而墨离命帖上的"鸩杀"二字,正被往生河水浸染成"同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