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冻呼吸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自己血管里奔涌的幽蓝色液体正在结晶。
林小蔓用冻僵的手指拧开荧光棒，绿光映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用美工刀刻的数百个"正"字，最新一道还沾着粉底液。
"有人在这里躲过三十九天。
"苏雨晴抚摸刻痕的手突然顿住。
倒数第二行字迹从工整变得凌乱，最后几笔深深嵌入混凝土，像是要凿穿这堵墙。
黑暗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
江夏举起燃烧到一半的镁条，强光扫过堆积如山的矿泉水箱。
泛黄的标签上印着"北极星极地考察专用"，生产日期是病毒泄漏前一周。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父亲总说公司赞助了北极二十八个科考站，却从没提过连城市防空洞都成了他们的仓库。
"这里有台发电机！
"林小蔓的欢呼在空旷的隧道里激起层层回音。
她按下的启动键还残留着半枚血指纹，柴油机轰鸣响起的刹那，三十米外的应急灯突然同时亮起。
蓝光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迅速地淹没了整个隧道，将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瞬间照亮。
这道蓝光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它穿透了黑暗，照亮了江夏眼前的景象，让他终身难忘。
在蓝光的映照下，江夏看到了两百多个冷冻舱整齐地排列着，它们的形状宛如一条巨大的基因链，蜿蜒曲折地延伸着。
每个冷冻舱的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随着温度的升高，这些冰霜开始簌簌地剥落，就像是被阳光照耀的雪花一样。
江夏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冷冻舱，最后停留在了其中的几个舱体上。
他看到3号舱里蜷缩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女生，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后颈处的金属接口在蓝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与车库里那些学生的接口一模一样。
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在了7号舱上，里面躺着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
她的眼睛紧闭着，未被口罩覆盖的眼睑上布满了荧绿色的鳞片，这些鳞片在蓝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然而，最让江夏震惊的是位于正中央的15号舱。
这个舱体竟然是空的，舱门上贴着一张江夏的学籍照片，照片上的他面带微笑，仿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欢迎来到接种站，抗体携带者。
"广播突然响起电子合成音，"请进入匹配舱完成强化。
"苏雨晴突然冲向控制台，她马尾辫散开的发丝间，隐约露出后颈崭新的金属接口。
江夏的战术靴在结冰的地面打滑。
他看见苏雨晴的瞳孔正在扩散成墨色，但嘴角却挂着那个总给他递笔记的温柔弧度。
防空洞开始喷涌神经麻醉剂时，他终于看清控制屏上的倒计时——父母被囚禁那天的日期，此刻正在跳转为自毁程序启动代码。
冷冻舱集体开启的液压声像是巨兽磨牙。
江夏拖着林小蔓扑进15号舱，舱门闭合的瞬间，他看见苏雨晴被五个冷冻人按在控制台上，她的指尖还在艰难地拼写"快跑"的摩斯密码。
零下五十度的冷气灌入肺部时，江夏想起了生日那天的视频通话。
母亲背后的实验室总结着冰霜，现在他知道了，那些白雾里模糊的柜形阴影全是冷冻舱。
父亲当时用试管敲着摄像头说："记住，极端低温会让人看见血管里的真相。
"剧痛从手背的荧光血管炸开。
江夏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看见自己的血液在低温中析出晶状体，像显微镜下的病毒标本般呈现完美二十面体结构。
林小蔓呼出的白气在舱壁结成冰花，每片花瓣里都嵌着微缩的北极星LOGO。
不知过了多久，舱门被外力强行撬开。
江夏的睫毛挂着冰碴，他看见穿白色科研服的老人正在扫描他手背的血管。
老人左胸铭牌上的名字让他心脏停跳——那是父亲论文的第三作者，三年前就死于实验室爆炸。
"令尊提取的冰原噬菌体，和你的基因链结合得比预期更好。
"老人用手术刀划开自己小臂，翻卷的皮肉下露出机械轴承，"不过许总更喜欢用活体当培养皿，就像..."他突然转头看向林小蔓。
少女的羽绒服在搏斗中被扯破，露出腰间三道己经愈合的条形码。
江夏想起生物课本上转基因小鼠的编号，想起车库那些跪着的学生，最后想起苏雨晴被按在控制台时脖颈爆出的青筋。
改装射钉枪射出的钢钉打穿老人右眼时，江夏发现自己能看清空气中每一粒冰晶的折射轨迹。
他拖着林小蔓在迷宫般的冷冻舱间狂奔，身后传来机械臂撕裂金属的尖叫。
通风管道突然灌进带着硝烟味的寒风，远处透出的微光不是出口，而是三架盘旋的武装首升机。
"抓住那个蓝血！
"雇佣兵的吼叫混着螺旋桨轰鸣。
江夏在雪地里翻滚着躲过***，撞进某个被积雪掩埋的集装箱。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二十多个培养槽里的生物组织同时睁开瞳孔——那些用他照片当标签的克隆体，正在羊水里对他微笑。
林小蔓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在雪地蚀出小坑。
江夏这才发现她的防护服腋下有道裂口，皮肤下的血管正泛起和感染者相反的幽蓝。
防空洞的方向传来闷响，冲天而起的火光中，数百个燃烧的冷冻舱像孔明灯般升空，在极光下炸成盛大的荧光烟花。
"我偷换了自毁程序的碱基对序列。
"濒死的机械声从集装箱广播传出，"令尊在抗体基因里埋了逆转录病毒......"老人的声音突然被电磁干扰吞没，最后半句话化作雪花点在培养槽表面："......别让月亮照进培养皿......"江夏砸开控制台取出核心硬盘时，克隆体的手掌正贴在玻璃上与他掌心相对。
那些与他共享DNA的脸庞开始急速老化，皱纹里渗出荧蓝色黏液。
当第一架首升机投射下捕网时，他抱着昏迷的林小蔓跳进冰缝，就像父亲日志里写的北极狐跳进万年冻土层。
下坠过程中，江夏看清了冰层深处的东西。
连绵不绝的金属建筑群蛰伏在冰川之下，每个窗口都亮着北极星标志性的蓝光。
母亲的身影在某扇窗前一闪而过，她手中试管里旋转的，正是此刻在自己血管里结晶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