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不再，今安依旧。”“能不能不带新兵？”“这是组织上的安排。”局长冷声，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刘局……”陈路还想挣扎，
带新兵就意味着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参加队里的行动了。“小路啊，
组织上就是知道你们优秀，才把最好的一批新兵带过来你们练嘛。”刘绪叹了口气，这小子，
之前也是个刺头，怎么都这个年纪了还是这么不稳重。陈路知道上级决定的事是改不了的，
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办公室。一档案室的吊扇在八月热浪里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
陈路盯着花名册上"荆安"两个字，钢笔尖在纸面洇出墨团。
训练场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他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牺牲的搭档——那家伙刚来报道时，
也是顶着同样板正的寸头。他选了这个叫荆安的小子，至少看上去，似乎还行？"陈队，
新兵到了！"文书小赵的喊声撞碎玻璃窗。陈路抓起军帽往外走，
战术靴碾过地上的被烤得炙热的石砾。远处靶场腾起浅蓝色硝烟，
十环靶纸在热浪中扭曲成模糊的光斑。他眯起眼，看到警戒线外站着一群背军用背囊的身影，
迷彩裤腿塞进作战靴，身量比想象中单薄许多。"报告！第七支队荆安前来报到！
"清冽的女声惊飞了柏树枝头的灰雀。陈路手指僵在训练手册封皮，
视线顺着对方绷直的脊梁往上爬，在触及她右眼尾的朱砂痣时，喉结重重滚了一下。
那颗痣像子弹擦过面颊留下的血痕，又像靶心上最致命的红心。"女兵？
"他听见自己喉管里挤出的气音。荆安脚跟并拢的声响清脆如子弹上膛，
背囊落地激起细小尘烟："原西南军区特战旅女子侦查连，参加过两次跨境联合行动。
"她脖颈绷出优美的弧线，作训服领口露出半截白皙皮肤，
上面有道淡粉色疤痕蜿蜒至锁骨下方。
陈路用钢笔敲了敲战术手表："知道缉毒警的伤亡率吗？""去年全省牺牲29人，
致残47人，平均年龄30岁。"她的声音像淬过火的钢。训练场东侧的银杏树沙沙作响，
陈路突然注意到她迷彩裤下纤细的脚踝，
这让他想起上周被打穿的移动靶——十环位置的裂口也是这样脆弱易折。
他弯腰拎起她的背囊，重量比预期轻了一倍。"负重不合格。"他把背囊甩回她怀里，
"女兵标准25公斤，你少装了5公斤哑铃片。"荆安踉跄半步站稳，
瞳孔在烈日下收缩成杏仁核："报告，我们连长说...""这里没有女兵连。
"陈路截断她的话，战术手套擦过枪套上的五星徽章。在那个炎热干燥的夏天，
她听见陈路说:"只有活人和死人。”二射击馆的排气扇在深夜十点停止运转，
荆安闻到92式手枪润滑油特有的甜腥，手枪的后坐力震得虎口发麻。
陈路站在她身后半臂距离，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薄荷味止血贴气息。"虎口压住复进簧导杆。
"他握着战术笔敲打她发颤的手腕，"战场上抖成这样，打中的只会是人质。
"第十组子弹打空时，她虎口的裂痕已经渗进火药残渣。陈路站在三米外的监控屏前，
战术笔在弹道分析图上画出猩红轨迹。"呼吸。"他突然出声。荆安扣扳机的食指微颤，
子弹擦着人质靶的耳朵飞过。冷汗顺着脊柱滑进腰带，
她听见身后传来战术靴敲击地板的闷响。陈路的气息裹着尼古丁味道笼罩上来，
战术笔冰凉的金属头贴住她腕骨："知道误差2毫米在实战中意味着什么？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的绒毛，"意味着人质的太阳穴会变成番茄酱罐头。
"荆安咬住口腔内壁的血腥味，突然被他握住右手。陈路的掌心有枪茧磨出的粗粝纹路，
像砂纸般刮过她手背。他带着她压下击锤，枪管随着呼吸匀速起伏，
准星在人质头顶的红色气球间游移。"心跳太快。"他声音擦着她耳廓，
"在想象你吻上枪管么？"子弹破膛而出的瞬间，荆安后颈炸开细密的战栗。
二十米外五个气球同时炸裂，陈路松开她的手，
战术笔在她肩胛骨戳出红印："记住这个肌肉记忆。
"这句话在三个月后的边境雨林里化作实体。荆安伏在潮湿的腐叶间，
耳麦传来陈路低沉的呼吸声。她看着瞄准镜里晃动的银色箱体，食指稳稳扣住扳机。
三百米外毒贩的卫星电话刚亮起蓝光，9毫米子弹已经穿透他的肩胛骨。
行动总结会上陈路把弹壳按在她掌心："打得不错。"铜制外壳还带着硝烟余温，
在他转身时烙进她迷彩服口袋。陈路好像也没有之前接触的那样凶，荆安想。
三暴雨冲刷着佤族寨子的竹楼，荆安趴在潮湿的观察点，
瞄准镜里的罂粟田泛着妖异的紫光。耳麦突然传来孩童啼哭，
她瞳孔骤缩——毒贩正把哭闹的男孩往改装皮卡里塞。"B组待命。
"陈路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荆安看着孩子手腕上的银镯滑落泥潭，
那是和她弟弟遇害时戴的同款苗银。扳机在指尖发出轻响，毒贩后颈爆开血花的瞬间，
她已冲过警戒线。"回来！"陈路的低吼震疼耳膜。男孩的体温透过冲锋衣传来时，
三把砍刀已封死退路。荆安反手抽出匕首，刀刃撞上淬毒的钢刃迸出火星。
斜刺里突然伸来的手臂避开致命一击，陈路的血溅在她睫毛上，温热的，
带着硝烟与草木灰的气息。"撤！"他单手勒住毒贩咽喉，腰间贯穿伤涌出的血染红藤蔓。
荆安背起男孩狂奔，听见身后传来骨骼断裂的脆响。当她回身射击时，
看见陈路把打空的格洛克插回枪套，指尖正往下滴着粘稠的血。返程直升机上，
陈路用战术笔挑开她掌心紧攥的银镯："莽撞。"荆安给陈路上药的手故意重了重，
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陈路没躲，笑着骂她。陈路手中的纱布按在她虎口裂伤时，
力道却轻得像飘落的银杏叶。荆安低头看他腰间渗血的绷带，
那里缠着她悄悄塞进去的止血棉——是从自己防弹背心里拆的。直到那个飘着银杏叶的秋晨，
荆安对着镜子系好旗袍的盘扣。陈路站在招待所走廊抽烟，
猩红光点映亮他领口的婚戒吊坠——昨天刚从证物科借来的道具。"记住，
你现在是秦记药材行的老板娘。"他掐灭烟头，替她扶正珍珠耳钉时，
拇指蹭过她冰凉的耳垂。他们现在的任务是扮演一对跟毒枭接头的夫妻。
陈路接到这个任务时，没由来的发了脾气，“妈的，这咋取个名字叫秦寿？
”这一声吼逗笑了队里的其他人。没办法，上级发的任务他只能完成，他一边抱怨，
一边强迫自己接受这个名字。“老子也是在队里当上禽兽了。”陈路调笑。
四为了演好这对毒贩夫妇，他们还专门请了个会当地方言的老猎人。
竹楼的火塘腾起青烟，将岩甩佤银腰链上的虎头图腾熏得发暗。今天晚上，似乎不大太平。
荆安跪坐在篾席上，膝头压着本《勐海土风录》，泛黄书页间夹着片干透的糯占巴花，
那是三天前岩甩阿妈从缅寺供桌上摘给她的。"阿妹，把'货在勐混镇'再念七遍。
"岩甩往陶罐啐了口槟榔渣，黑陶烟斗敲在矮几边缘，震得酸枝木匣里的缅甸琥珀微微发颤。
他脚边竹篓堆着刚采的刺芫荽，辛辣气息混着楼下腌酸笋的腐鲜味，熏得荆安鼻腔发痒。
陈路突然掀开藤帘闯进来，筒帕上还沾着夜巡时的露水。他扯开浸透汗渍的佤布褂子，
露出腰间别着的户撒短刀，刀柄绿松石在火光中泛着冷芒。"货在勐混镇。
"他故意把尾音压得粗粝，像砂纸磨过生铁，顺手抓起竹筒酒灌了大半。"错喽！
"岩甩的烟斗戳向陈路喉结，"勐混人要卷着舌头说，像含住烫嘴的烤糍粑。"说着，
老猎人从火塘灰里扒出个焦黑的糍粑，掰开露出流心的苏子糖馅，"当年马帮过勐梭坝子，
对暗号都要蘸着盐巴吃这个。"荆安盯着陈路滚动的喉结，看他艰难地咽下粘牙的糍粑。
竹楼外传来象脚鼓的闷响，混着缅寺晚课的铜铃声，
她忽然想起昨夜岩甩教的哭嫁调——得把每个字都泡在澜沧江水里浸透。"货在勐混镇啵。
"她试着让尾音在鼻腔打转，像岩甩示范的那样。德昂银耳环随着摇头的动作轻颤，
擦过陈路挽起袖口的手臂。"对喽！"岩甩突然拍响蒙着蟒皮的锉锣，惊飞竹楼顶棚的夜枭。
他从筒帕掏出个油纸包，抖落出串风干牛角："勐混马帮接头要碰牛角杯，你们练练这个。
"陈路接过牛角的指尖沾上陈年包浆，
荆安发现他小指有道新鲜的割伤——是今晨拆解毒弩时被暗箭划的。两人举起牛角杯相碰，
陈路腕间的鸡血藤手串擦过她银镯，撞出山泉般的清响。"祝阿弟生意通四海！
"荆安按岩甩教的祝酒词开口，勐海土话混着米酒的甜糯。陈路却突然掐住她后颈，
佤银项圈的獠牙吊坠硌进她锁骨："婆娘话太多。"他眼底泛着血丝，
活脱脱是个多疑的贩子头目。岩甩往火塘扔了把艾草，青烟立刻模糊了三人身影。
"陈队这句够味！"老猎人突然用烟斗挑起荆安的下巴，"阿妹现在要哭，
像发现汉子偷养缅北小老婆。"荆安攥紧篾席边的绣球，那是岩甩女儿送的定情信物。
她忽然想起弟弟葬礼上的招魂幡，
喉间溢出段勐腊哭坟调："挨千刀的良心喂了野狗...…"德昂银泡耳环随啜泣摇晃，
在陈路颈侧扫出红痕。竹楼外传来巡夜人的木梆声，陈路突然掀翻矮几。酸枝木匣滚落，
露出夹层的微型定位器。他佯装醉态搂住荆安，
酒气喷在她耳后："货在...第七根龙竹..."手指却在后背快速划出摩斯密码，
提醒注意窗外晃动的探照灯。岩甩突然唱起佤族古调，苍凉的嗓音惊起林间白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