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油灯亮起火光,可以较为清晰的看到这双红肿双手主人和他十指都同样黢黑的脸庞,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常年劳作且因贫苦带来的沧桑。
火光很快就能透过他的身影照映在四周都是木质的墙壁上,还有些许光亮透在墙外的黑色的土地上,证明着即使是用着木板,也没有足够的材料能使这间明显窄小的屋子遮掩到密不透风。
放着油灯的桌子一侧摆着个看得出年代久远的藤筐仅仅摆着几块黑灰色的像是馍馍一样的食物,一碟黏糊糊的像是捣烂的蔬菜残渣,一碟倒是可以看得出是豆子,食物散发的热气和猛然骤降的气温有着明显的对比。
十几分钟前豆子还是生冷的,而十几分钟前外面还有二十几度。
但他过的还不算特别差,是的,在荒土,拥有一间木质的房屋而且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不被抢夺食物,已经足够的幸运了!
至少…能像人一样活着。
屋主人摆放好吃食,便扭头冲着屋外喊:“大进,吃饭了,别整了,已经变天了,你今晚上外侧睡去就成”。
屋外暇时冒出一个洪亮的嗓音,听着就能让人断定这是个有着气力的年轻人:“好的昂,哎老爸,今天工地上是不是发营养膏了,给留半管,小华晚上得去接新娘了,我揣着路上吃”。
“糟蹋玩意儿,每个月就发这么五贯,你当零食呢,揣个黑馍去就行。”被大进称呼为父亲的屋主人闻言一顿絮叨,他一个月还吃不上几回呢。
说话间屋外的年轻人拖着像是编织袋一样的大包东西窜进了这黑泥街上为数不多能点着煤油灯的家里,包里的东西叮当作响。
进来的年轻人估摸着要个二十三四岁,顶着个板寸,嘴唇干裂起皮,左眼角边一颗略微明显的黑痣,黑痣本来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可它就正处在左眼角那条和脸上肤色明显不一致的伤疤上,乍一看伤疤并不长,大约就两公分,不到太阳穴位置就没有了,但仔细看的话,延着疤痕的方向到耳朵的时候,就能看到左耳耳廓缺了一块。
大进进屋后对着父亲就嘿嘿笑道:“我这一袋还不够换你那管子营养膏么还,瞧见没,里头有钢,明天就能换一管子还你。”
大进父亲脸色有些难看:“你在哪找的?别拖进门,回头给人瞧见了,被举报说咱们藏钢材,我这活没了不说,少不得还得挨顿收拾。”
大进倒是满脸不当回事:“怕啥玩意儿,有张慎呢,只要他在治安队一天,我才不怕那些个瘪三。”
“哎你这王八羔子,别冲着张慎跟你好,就不把治安队当回事,那小子也不过进治安队没俩月,你真鼻孔插葱还装上象了。”大进父亲赶忙摆了摆手不让他继续说。
“得,不说就不说,不过这确实不打紧,回来路上就跟钊叔说了给他兑掉,他嫌太晚变天说了明儿再处理,我才回来的。”大进其实也就是嘴上逞能,他清楚治安队的手段,落他们口实他们就敢砸了他家这间漏风的小屋,还没处讲理去。
大进父亲又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你还没说这些钢材从哪弄来的?”
“南河坝上挖来的,这两天开采队不是来了么,异兽都不到南河喝水了,我到下游挖的,开采队都在上游,碰不到。”提到开采队的时候父亲脸色有些变化,他知道自家父亲的脾气赶忙末尾加上一句。
“开采队碰不到就完事了?要是碰到异兽你自己一个人不也一样交代在那,城里财团早就把地界划的清清楚楚,你越了界你就是被异兽啃烂,治安队巡逻到也不会浪费一颗子弹就你,你忘了你这耳朵怎么缺的了?”大进父亲急不可耐的怒斥道。
大进一听,思绪就回想起了那会儿还是半大小子的自己,在边界附近寻找可以缴纳治安队兑换吃食的材料,偶遇到那只觅食的老鼠,为了逮那只没有异化的老鼠,满心只想着给添口肉吃,才多了这道疤…
只是遇见不到三秒,大进就分辨出这只老鼠没有异化,很简单,他们不过对视一眼,老鼠撒腿就跑,得了,这就是大餐。而如果相遇后追着他跑的,不用怀疑,那百分百就是异化的。
有准备的情况下其实弄死一只异化的老鼠难度也不是特别大,只是费劲弄死了也不划算,那些肉又吃不得,吃了异化的肉基本这辈子就不用想着吃肉了,下辈子注意点就好。
大进追逐着那只瘦长的老鼠,一路跑出了财团规划的地界外,才刚刚踏进那栋寂静的废楼中,还未等大进分辨出那只未异化的老鼠窜进哪个地方,那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绿色瞳孔,只是一个眨眼就欺身到他的眼前。
要不是当天正在巡逻的钊叔看到他跑越界,不放心的追在他后头老远,在那只爪子即将捅进它眼眶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拉了他一把,那玩意儿能一爪刨进他的眼窝顺带撕开他的脸。
那只是一只野猫,全身漆黑的毛发并不显得亮滑,好像失去了猫科动物喜爱舔舐整理毛发的天性,多处沾在一起的毛发污垢让人分不清是身体分泌出来的油脂还是多次狩猎时沾上的血污,但那仅有在猫脸上不被毛发覆盖的皮肤表层,则泛着点点红斑,诉说着极不寻常的诡异。
大进并不清楚正常的猫是否能拥有像刚刚那只红斑野猫一样的突袭速度,但是亲身感受到的那个挥爪的力度他敢肯定这不是正常体型野猫能够做到的。
大进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异种,从小便听着父亲讲述他在荒土逃荒时遇见的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异种,对于异种的认识,荒土的每一个孩子都已经做到要认知到成为常识的地步。
并且大进打小就在边线上摸滚打爬,对于野猫这样的体型常见的感染异兽还是有点认识。普通成年人持械搏命或许能有一战之力,当然大概率人是活不成的,但那时大进年纪还只是个半大少年,加上突如其来的攻击使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被拽后一步耷拉着身体的大进下意识的抬手摸着的眼角伤口,湿润润的,不用想伤口已经渗出鲜血,但他不敢去低头去看手上的液体确认是否是在流血,因为他的眼睛不敢离开这只异种野猫一刻,猫脸上那个恐怖癫狂的表情,是他这么大以来见到最惊悚的事物,此时他竟然有点发懵。
紧接着痛觉似乎才堪堪战胜惊悚,眼角和耳朵上一股剧痛席卷而来,大进不由惨嚎一声,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就要跌坐在地上,***还未着地便被钊叔单手揪着后领喝道:“叫个卵叫,妈的起来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