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虽然老实本分,但却有着强大的忍耐力,虽然家遇不幸,却从来没有抱怨,并始终保持着乐观的心态,更没有放弃对我的照顾,但此刻再也绷不住,第一次流下绝望无助的眼泪。
“爸,我哥身体那么壮实,一定会没事儿的……”我姐本来想安慰一下爸妈,没想到话没说完,自己就先哭了起来。
受到我姐的感染,我妈积压在内心的情绪也爆发出来,因为在她心中,即便我再痴再傻,都不应该“走”在他们前面,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着哭着,我溺水六阴沱一幕无法控制的浮现在眼前,让她心中充满了自责,实在接受不了这说来就来的变故,大声的哭了起来。
七日前,因为要去收割家里最远的水稻,而且无路可走,只能走田埂,单边时间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为了节约往来的时间,中午饭只能在田里凑合解决,爸妈不放心将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只好将我一并带上。
痴傻了近十年的我,除了个子长高了外,心智反而如同三岁小孩一般,刚到田里就兴奋的乱跑乱叫。起初,爸妈还担心我伤了自己,还特意叮嘱我姐要留意着我,但收割谷子毕竟是体力活,随着体力渐渐不支,我姐得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打谷子上。而且这里虽然偏僻,但不止我一家人在此打谷子,陆陆续续至少来了五六户人家,其中有一些人家因为人手不够,也将小娃娃带了来,有这么多人在,爸妈渐渐放下心来。
见有人陪玩,我傻笑着就要走过去,还是被我姐发现,她赶紧跑来将我拉了回去。我只好坐在自家田埂上,眼巴巴的看着一群小孩追逐打闹,羡慕到了极点。
“鲜儿,随他去吧,都是些不懂事的小娃娃,伤不了官娃的。”我妈见我可怜,笑着向我姐求情道。
得到我妈允许,我姐还没同意,我就嘿嘿的笑着,迫不及待的追了上去。
“官娃他妈,你让他去干嘛,难道以前吃的亏还少吗?”我爸担心的说道。
“爸说得对,弟弟每次跟他们一起玩,准要吃亏。”我姐也不希望看到我被欺负。
其实,我妈心里也很清楚,无论何时何地,与什么人在一起,我都是被取笑和戏弄的对象,虽然心中不愿,但只要我能够开心,她懒得在意别人的想法。“由他去吧,大不了多洗几件衣裳。”
“那来得傻子,滚一边去。”正当我家人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粗鲁的喝骂声。
正在傻笑的我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男人正横眉竖眼的瞪着我,与此同时,一块泥巴向我飞了过来。
我虽然傻,但反应却一点都不慢,灵活的躲过了飞来的泥巴,以为对方是在跟我玩,继续傻笑着说道:“再来,再来呀。”
那男人则觉得我是在向他挑衅,顿时火冒三丈,抓起几把稀泥,呼啦一下全向我扔了过来,还是被我轻松躲过。当他再想抓泥巴打我时,却传来了小娃娃的哭声。
回头看时,只见身后的几个娃娃满脸是泥,正大声的哭喊着。那男人傻眼了,他本想戏耍一下我,却打到了自家的小娃,瞬间气冲脑门,于是操起镰刀就向我冲来。
感受到危险,我突然清醒过来,不但没有跑,而且停止傻笑,目光也阴冷起来,数道热流在体内流动,感觉充满了力量。
这也是十年来,我头脑第一次清醒。
“刚子,你想干什么?”我爸冲了过来,挡在了我面前,愤怒的质问道。
被称为刚子的男人被我爸的气势吓了跳,而且给一个傻子较真,心中也有几分尴尬,但蛮横惯了的他仗着自己长得人高马大,上前来一把揪住我爸的衣领,想要叱骂我爸,却发现找不到借口,下不了台的他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父亲推倒在田里,还欲继续动手,被赶来劝架的人给拉开了。
羞怒的他将我作为笑柄,口吐芬芳之后,又叫嚣道:“邹国,把你的傻儿子给我看好喽,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揍他***。”
“刚子,官娃就一傻子,别给他置气。”一邻居紧紧的抱着刚子的胳膊,劝说道。
“邹国,不是我唠叨,你们两个大人都在,还管不好官娃,你看,惹祸了不是。”
“还等着挨打吗,快走啊!”
众邻居有的拉、有的劝,装出一副关心的架势,但表面上是充满正义的劝架,实际上将责任全部推到了我家头上,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爸妈没管好我。
我不服气的回了一句:“是他扔的泥巴,打哭了他自家娃的。”
刚子一听,瞬间又激动起来,红着脖子问候起我的祖辈来,而且奋力的挣脱了众人的劝阻,向我扑了过来。
看着他凶狠的模样,我也毫不示弱的冲了上去。幸好众邻居及时拦住了他;而我爸怕我吃亏,赶紧一把攥住了我衣服,下一刻,眼睛一亮,心中暗道:“官娃刚才的话,口齿清晰,难道他不傻了。”
激动的侧过头,见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傻笑表情,不禁失望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我拉着回了自家田里。
“狗蛋,傻子不知道轻重,以后不许跟他一起玩。”见我父子俩仓惶离开时窝囊的样子,刚子得意的向自己的儿子喝道。
我爸吃了亏,但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不愿在我面前与别人争论我的痴傻,更怕***到我的内心。在他心中一直坚信我会好转,而此时,他的所有心思都在琢磨我刚才的话。
自始至终,都没人留意到我眼中闪过的怒火以及我刚才速度极快的一脚,如果叫刚子男人没有被人及时拉住,估计他家这季的谷子都没法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