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前,那高耸的青石擂台,像是一位遗世独立的巨人,静静地矗立着,台面被晨露打得湿漉漉的,泛着清冷的光。
苏晓身姿轻盈,仿若一只灵动的小鹿,踩着细碎的步伐,眨眼间便跃上了三丈高的台柱。
她腰间的九节鞭,在朦胧的晨雾中肆意舞动,恰似一条灵动的银链,散发着摄人的光芒。
台下,不知是谁猛地发力,将一个重达三百斤的石锁高高抛起,向着擂台飞来。
苏晓察觉到动静,迅速旋身,手腕一抖,甩出一记凌厉的鞭花。
那石锁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住,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引得台下围观的百姓齐声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
苏晓正准备收势,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西北角,只见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一个***岁模样的乞儿,被几个锦衣恶徒揪住头发,正朝着后台拖去。
乞儿拼命挣扎,瘦小的身躯在恶徒的手中显得那么无助。
苏晓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脚尖轻点飞檐,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她腰间的九节鞭顺势缠上房梁,而后倒吊而下,鞭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误地卷住了乞儿腰间的草绳,将他稳稳地救了下来。
“臭丫头,竟敢管闲事!”
三名持刀汉子见状,恼羞成怒,叫嚣着冲上擂台。
苏晓在空中一个漂亮的侧翻,稳稳落地。
她手中的九节鞭猛地一挥,鞭尾扫过烛台,瞬间点燃了帷幕。
火舌迅速舔上擂台匾额,一时间浓烟滚滚。
而苏晓早己将乞儿护在身后,九节鞭如同一头暴怒的游龙,上下翻飞,紧紧缠住了三名恶徒的手腕。
“这是漕运司吴大人的场子!”
带头的恶徒在被甩下擂台的瞬间,声嘶力竭地嘶吼道。
苏晓听到这话,瞳孔骤缩,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时她刚满十三岁,亲眼看着父亲被杜家军的亲兵带走,父亲的雁翎刀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自那以后,父亲因查漕银失踪,生死未卜。
这痛苦的回忆,如同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噬着她的心,以至于她的鞭法都乱了半拍。
恶徒见状,趁机掷出一枚淬毒飞镖,寒光一闪,首逼她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玉笛仿若流星般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击飞飞镖。
柳无咎斜倚在城隍庙的飞檐之上,晨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他手中的玉笛在指尖流转,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他细细观察着苏晓的鞭法,发现其中偶尔会露出军阵的路数。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后台闪过一面杜字军旗,那玄铁纹饰,正是杜家军所特有的标志,透着一股历经战火洗礼的沧桑与威严。
“阿砚,去查查那孩子的来历。”
柳无咎将笛子在掌心快速转动,带出一道道残影,“顺便仔细看看吴大人最近在城北购置了多少仓库,仓库里存放着什么,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擂台的另一侧,洛青缓缓掀开斗笠,露出一张英俊却带着几分冷峻的脸庞。
他的目光紧锁苏晓翻飞的裙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晓方才救人时施展的“回风折柳”,正是当年母妃教他的保命招式。
这熟悉的招式,瞬间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回忆。
他下意识地抚上颈间的胎记,忽然,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惊愕地发现,那道暗红的印记,竟与三年前刺客尸体上的烙痕完美重合。
“公子小心!”
乞儿突然挣脱苏晓的怀抱,朝着洛青扑了过去。
一支袖箭擦着洛青的耳畔飞过,狠狠地钉入青砖之中。
箭尾缠着半幅绣着云雷纹的锦缎,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苏晓眼疾手快,一把扯下布料,仔细查看后,震惊地发现,这暗纹竟与昨夜刺客衣角上的如出一辙。
“又是云雷纹。”
苏晓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说道,“公子可知这是……”“不过是江湖把戏罢了。”
洛青接过布料,不经意间,袖口露出半截蟠龙纹内衬。
苏晓看到这一幕,心头剧震,她认出这正是华阳国皇子服的纹样。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柳无咎的纸鸢从空中缓缓飘落,竹哨发出三长两短的暗号,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跟我来。”
苏晓来不及多想,拽着洛青闪进城隍庙后巷。
昏暗的墙根下,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老乞丐,正是方才被救的乞儿。
老人缓缓掀开破毡帽,露出左颊一道狰狞的刀疤,那是十年前杜家军斥候独有的标记,岁月的痕迹在这道刀疤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姑娘可听过‘寒鸦泣血’?”
老人剧烈地咳嗽着,声音沙哑而低沉,“三年前杜老将军就是带着这个暗号……”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眼眶中泛起泪光,“老将军被程相陷害通敌,临终前让我等带话给苏队正……”苏晓闻言,浑身剧震,犹如遭受了一记重击。
她记得父亲曾说过,杜老将军待他如同兄长一般。
三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父亲浑身是血地回到家,将雁翎刀交给她时,刀柄上还刻着“寒鸦”二字。
这把雁翎刀,承载着父亲的期望与嘱托,也成为了她心中最珍贵的宝物。
“后来呢?”
洛青的声音罕见地颤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急切与期待。
“后来杜家军被血洗,老将军死在灞桥……”老人说到此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染红了破旧的衣襟,“苏队正带着残部突围,却被乱箭……”苏晓的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悲伤的水花。
她忽然想起,父亲总是在月圆之夜,对着雁翎刀发呆,刀鞘上的寒鸦浮雕,早己被摩挲得发亮,那是父亲对杜老将军的思念,也是对往昔岁月的缅怀。
暮色渐渐降临,给灞桥城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柳无咎独自站在灞桥最高的皂角树上,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孤寂。
他静静地望着吴大人的船队逆流而上,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他突然注意到船帆吃风的角度异常,这种倾斜,通常是装载了违禁品才会出现的。
他的指尖在算盘珠子上快速拨动,发出清脆的声响,经过一番精密的计算,他得出本月漕运量竟比去年同期多出三成,这一发现让他更加坚信,吴大人的船队必定藏有猫腻。
“先生,仓库数目查清了。”
阿砚倒挂在枝头,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吴大人在城北购置了七座空仓,今日有三辆马车运进……像是西域香料,但具体是什么,还需进一步查实。”
柳无咎转动着笛子上的机关,露出藏在笛管中的密报,密报上的内容让他的神色愈发凝重:“杜老将军的旧部在码头聚集,程相的人也在暗中活动。”
他突然折断一根竹枝,用力掷向江心,激起的水花惊起一群寒鸦,在暮色中盘旋鸣叫。
看着这一幕,柳无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知道,这正是“寒鸦泣血”暗号的由来,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城隍庙后堂,苏崇山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手中抚摸着女儿带回的云雷纹布料,脸上的神情复杂而凝重。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苏晓见状,连忙起身要去请郎中,却被父亲一把按住手腕。
“无咎的纸鸢传来消息,今夜子时……”苏崇山话还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瓦片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三人同时警觉起来,迅速摆出戒备的姿势。
这时,洛青翻墙而入,手中提着一个蒙面刺客,那刺客在他手中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这位公子身手不错。”
苏崇山望着刺客腰间的程字令牌,目光又落在洛青剑柄的蟠龙纹上,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老眼昏花,没见过这般精致的家传玉佩。”
洛青正要解释,忽闻城东传来一声巨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柳无咎的声音从夜空传来,清晰而有力:“苏姑娘,该去会会漕运司的‘香料’了!”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屋檐,广袖中撒出的朱砂粉在空中勾勒出盐仓分布图,在夜色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苏晓握紧九节鞭,与洛青并肩跃出窗外。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向着城东奔去。
此时,苏崇山缓缓解开衣襟,露出胸前的杜家军狼头刺青,那道刀疤从狼眼贯穿而下,诉说着他曾经的辉煌与伤痛。
望江楼顶层,柳无咎将漕运路线图投入火盆。
跳动的火光中,他取出杜老将军的遗书,最后一行字被火舌舔舐得只剩残迹:“待寒鸦啼血时,护六皇子周全……”看着这封遗书,柳无咎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决心,他知道,自己肩负着重大的使命,而这场关乎生死与正义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