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智科技的创始人，奚阳，宣布退出研发团队。
旭智科技已高薪聘请了奚阳的师兄，韩序，来担任首席人工智能专家。
而奚阳本人将转至幕后，担任人工智能研发顾问。
奚阳突然的退出，无疑在业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消息在业内传开后，立刻引起了各种猜测和议论。
一时间盛传，奚阳是被锡与金融莫总成功拿下，被金屋藏娇了。
结合融资会当晚的情况，这一猜测被很多人相信，传得沸沸扬扬。
听到这一消息，首先坐不住的，是旭智科技的投资人。
这几年旭智发展势头迅猛，主要是因为奚阳。
他理念先进，创意十足，总能想到领先于行业的产品，并且一一实现。
然而现在C轮融资刚过就换人，让这轮高价进来的投资人心里没底。
他们纷纷找上莫虞，希望他出面跟旭智科技谈一谈。
莫虞内心比他们更想想找奚阳谈一谈。
奚阳突然的退出，跟那天晚宴的事情有关吗？
对于那晚的事件，奚阳究竟是如何向陈忻尧解释的？
奚阳真的是自愿退出研发团队，将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更让他担心的，其实还是另一件事。
四年前，他就清楚，奚阳名下没有资产。
他的所有收入、股份，甚至锡与金融每年给奚阳的分红，全都在陈忻尧的名下。
奚阳仅有每个月陈忻尧转给他的定额生活费。
莫虞真的痛恨自己，他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明明奚阳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他应该充满了恨意和冷漠才对。
可是一想到奚阳可能正遭受着某种阴谋，他的心便无法平静。
*
“张泽，帮我约下午和旭智科技奚总见面。”
莫虞恨自己放不下，又不想放下。
“就说，我代表投资人，了解公司换研发人员的原因，以及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
十分钟后，张特助回复，旭智科技称奚总不方便接待。
下午三点，新任首席专家韩序，可以接待。
莫虞问：“不方便？有说原因吗？”
“对方没有给明确的原因，只说不方便。”
“行。那就下午三点，先去会会这个新首席。”
下午三点，旭智科技会议室。
韩序带领研发团队接待莫虞，重点介绍公司正在研发的智能人形机器人。
已经实现管家，看护老人、儿童，照顾宠物，模仿人类语言行为，人机交互等功能。
目前正在攻克如何监测人类情绪，同时在寻找可模拟人类皮肤的低成本材料。
一旦成本降低到大众可接受程度，即可量产上市。
莫虞耐心听完团队的介绍，问：“这些应该都是奚总一直以来努力的成果吧？”
韩序点头同意。
莫虞接着问：“投资人有疑问的是，为什么他自己不继续做了，而要换人？”
韩序笑了，说：“我明白，您是对我没有信心。”
莫虞没说话，也算一种默认。
韩序说：“虽然我没有奚总惊才绝艳的创新力，但在他定的方向上继续研发的能力还是有的。
您也知道，这么多年在实验室，我和奚总一直在同一个小组，他负责创意，我和他共同实现，配合很默契。”
莫虞沉下脸：“既然韩总提到当年，那我们便聊点私事？”
韩序点点头，示意团队其他人离开会议室。
团队成员自然也听过业内那些关于奚总三角恋的八卦传闻，没想到新来的韩总也和莫总认识。
心里暗想，这传闻恐怕还不够狗血。
等队员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出了门，韩序说：“莫总有话，不如直说。”
“奚阳呢？”
“休假了。”
“你在撒谎。”莫虞直接拆穿韩序。
韩序摸摸鼻子。
“让我来猜一猜，你和陈忻尧联手，把奚阳赶出了公司，没错吧？”
韩序愕然。
给他一个搞研发的直男一百个脑子，也想不到莫虞会这样说。
他这一愣，莫虞直接确定。
“为什么？”
“啊？”韩序还没从上一句话里缓过来。
“当年奚阳成立旭智科技的时候，法人定下陈忻尧，股份、收入都在他名下。
之前我还想不通，现在看来，都是你的主意吧？
你和陈忻尧才是一伙的，你们合起伙来骗他。
现在眼看公司要上市了，晚宴那天的事，正好是个不错的借口，把他一脚踢开，你们坐享其成。”
“晚宴那天？什么事？”韩序的脑子虽然聪明，一下子被塞进这么多信息，竟然也有点处理不过来。
莫虞冷笑一声：“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可以撤资。
我撤了，你猜别的投资人撤不撤？
公司爆出这么大丑闻，上市还能不能上得了？
你和陈忻尧，最终能得到什么？”
莫虞的话轻飘飘的，可是后果很严重。
韩序总算反应过来，连忙摆手：“稍等，稍等……
莫总能不能明确一下，您认为奚阳怎么了？”
“我认为？”莫虞瞥向韩序。
“为什么您会认为我和陈忻尧把奚阳……”
韩序顿了顿，仿佛有点不可思议，“一脚踢开？”
“哼。”莫虞冷笑，“这样的事，商场上见的多了！”
韩序心说，这误会大了。
他应付不了莫虞，也有心让误会再飘一会儿。
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人，心狠手辣，做事干脆。
就像当年，一声不吭，说走就走，一离开就是四年，再没有一点儿联系。
他要是真的撤资，这损失，旭智确实承受不了。
“莫总稍等，我联系一下陈忻尧。”
“跟他串通说辞？”
“我……”韩序真的无语。
一下子就体会到商场和实验室的不同。
“那我联系奚阳。”韩序打奚阳电话，打了三四遍都没人接。
韩序无奈地看看莫虞。
“打给陈忻尧。”莫虞面沉如水。
韩序点点头，又拨陈忻尧的电话，很快接通了。
“开免提。”莫虞冷冷吩咐。
韩序照做。
*
“什么事？”陈忻尧的声音传过来，低低的，像水一样淌过。
莫虞听到他的声音，想到那天晚上，他在门外喊奚阳，脸色更沉了。
“找奚阳，打他几个电话，都没接。”韩序也把声音放低。
“他睡了。找他有事？”
韩序在这边点点头，又放低一点音量：“是莫总想找他……问点事情。”
“刚才闹了一阵，才睡下。
你问莫总有什么事，等奚阳醒了，我跟他转达。”
屋子里气压更低了，韩序都觉得透不过气来。
韩序看了看冷着脸的莫虞，问道：“呃……你们跟莫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莫总不相信奚阳休假了，他觉得是我和你做局，把奚阳赶出了公司，威胁我……要撤资。”
陈忻尧听了这话，嗤笑一声，让韩序开免提。
“一直开着呢。”
“莫总，您多虑了。”陈忻尧提高了音量。
“我和韩序是奚阳最亲近的人，只会为他好，绝对不会伤害他的。”
陈忻尧声音温润，可是他的话，却无比刺耳。
最亲近的人。
呵！
最亲近的人！
莫虞怒气飙升，却又夹杂着一股不甘，一丝担忧。
“我要见他，刚投资的公司，创始人消失，你们应该给投资人一个交待。”
陈忻尧没想到四年后的莫虞这么难缠。
“莫总如果是担心盈利问题，大可不必。
相信韩序已经跟您详细介绍过公司情况了，奚阳在与不在，没有影响。”
“所以这就是你们踢开他的原因？”莫虞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了。
“嘘！莫总小声点，别吵醒了他。”
“他真的睡了？还是你把他怎么了？”莫虞夺过手机。
“莫总说笑了。”陈忻尧笑起来，“成年人闹一闹嘛，累了，睡一会儿，再正常不过了。”
莫虞一下子被气到了，一把砸掉手机。
韩序见状，赶紧伸手去接，没接住。
“啪”的一声脆响，屏幕出现一道道裂痕。
韩序无奈捡起手机，电话还通着。
“你气他干什么？真撤资了怎么办？”
陈忻尧在那头笑：“放心吧，真要撤资，就不会回来投。”
这话莫虞也听到了，气得脸色铁青，胸膛起起伏伏。
想掀翻桌上的文件，又凭着自身的教养，生生克制住。
韩序心里实在没底，把电话给挂了。
莫虞一把揪住韩序的前襟，几乎把他拎得双脚离地，目光凌厉地盯着他问：“奚阳到底在哪儿？”
“这我真的不知道。”韩序顶着几乎蔓延到他脸上的怒火，艰难地摇头。
莫虞知道，他二十七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不体面过。
但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他没来由的，为四年前的离开，感到后怕。
莫虞脱力，松开韩序，离开了会议室。
他步子很快，等在门口的张特助赶紧跟上。
察觉他脸色不对，打电话让司机到旭智门口等着。
旭智的员工，偷偷瞄着传说中的莫总，再看看被摔上的会议室门，总觉得这气氛很是不对劲。
很快业内传闻又更新了。
由原来的三角恋，升级为四角恋，毕竟奚阳成立的公司叫“旭智”。
韩序名字的谐音啊！
不是真爱，怎么会无缘无故把别人的名字放到公司名字里？
*
“张泽，去查一查奚阳和陈忻尧在哪儿。”
离开四年，从来只在媒体上关注奚阳，动用私人手段调查，这还是第一次。
一向效率很高的张特助，这次隔了一个晚上才给他回电话。
“莫总，没查到奚阳名下的房产、车辆记录。
查到陈忻尧名下一套房产，但最近几天都没回去，家里没有人出入，名下的车也停在车库没开过。
没查到他们离开北城的交通记录。
也没查到他们在北城的酒店入住记录。”
莫虞眉头拧成一团：“什么都没查到？”
想了想，问：“陈忻尧有单位吗？他在哪儿上班？”
“他毕业后留校任教，这几天也请假了，没去学校。”
“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已经派了人在陈忻尧小区和学校守着。”
“好，他，或者奚阳，一出现，立刻通知我。”
莫虞挂断电话，脑子里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下午三点，两人闹睡着了……
这几天的消失，恐怕是陈忻尧为了惩罚奚阳。
想到奚阳在床上被折磨的样子，莫虞简直游走在发疯的边缘。
虽然恨，虽然痛，但该死的，还是会担心他。
莫虞真是恨透了自己。
悬着心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莫虞终于接到张特助的电话。
陈忻尧回家换了衣服，现在往学校去了。
莫虞连司机都没喊，自己直接下楼开车，一路疾驰到清北校园。
进了校园，一路都是熟悉的风景。
他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两年半。
来不及驻足欣赏与回味，他快步往心理学院走去。
张特助的人接到他，把他带到一个教室，陈忻尧正在给本科生讲课。
莫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冲进去。让人继续盯着，等陈忻尧下课。
莫虞先回车上，走着走着，路过了学校礼堂。
礼堂的门开着，下午有活动，零星几个同学在布置展板。
回忆扑面而来。
莫虞鬼使神差地走进去，看着空空荡荡的舞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
大二刚开学不久，莫虞所在的经济管理学院，邀请著名金融专家来院里开设讲座，地点设在学校礼堂。
作为得意门生，莫虞，被派来调试设备。
礼堂的多功能设备很复杂，话筒、音响、投影，各自一个组块，上百个按钮，莫虞无从下手。
正一筹莫展之际，听到门口传来一个雀跃的声音。
“哎——快来快来，礼堂门开着，里面没人。
我们在这儿试试，场子大。
在这儿试熟了，到时候上台，就不会怯场啦。”
话音落下，门口走进来五六个男生。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个子最高，也最瘦，一件简单的白T穿在他身上还晃晃荡荡。
肤色很白，快赶上T恤的颜色了。
几个人跟在他后面哀嚎：“奚阳，你哪儿来那么多精力啊，都熬了一宿了，咱回去睡会儿吧。”
“改天试就没这么大场子啦！你不知道申请使用大礼堂多烦啊？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天打雷劈啊。”
被唤作奚阳的男生，精神奕奕，一点儿都不像熬了一夜的样子。
“要讲你讲，这次汇报环节还是你来讲好了。”后面众人起哄。
“对，对，对，还是你来讲。”
奚阳哈哈笑起来：“我讲就我讲呗，露脸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其他人也起哄：“我们又没有你那么帅，露个毛的脸啊！”
几人笑笑闹闹走到舞台，奚阳准备去设备间，看看有没有话筒能用。
一转身，看到设备间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比他还要高一个头，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
“哎哟，吓死我了，还以为没人呢。”奚阳拍拍胸口走上前。
莫虞没开口。
奚阳笑着走到他跟前，抬手就摸了摸莫虞的脸。
莫虞惊得后退一步。
“哈！真人啊！不说不动的，我还以为蜡像呢！”
莫虞无语地转身，回去继续瞪着设备发呆。
奚阳又跟过来，上下左右端详一圈，问：“帅哥，你不会是机器人吧？这么逼真？我们学校出品的？”
莫虞真的无语死了，瞥了他一眼。
奚阳又笑起来：“看来不是。这么精准又灵动的眼神，现在的科技水平，绝对达不到。”
紧接着又说，“真是吓死我了，研发智能人形机器人，可是我未来的梦想，还以为被超越了呢。”
这人就在莫虞跟前叽叽喳喳聒噪个没停，根本不需要人回应他什么。
“帅哥，你在这儿干嘛呢？需要帮忙吗？”
莫虞想到他刚才提到机器人，莫不是计算机系的？这些设备应该没问题吧？
“过来调试设备，但……”莫虞很少有不会的东西，也很少开口说自己不会。
“不会搞是吧？”奚阳直接接了他的话，“虽然没用过，但是对我们来说，小菜一碟。”
奚阳把几个组块看了看，就看明白了各个模块控制什么。
打开几个按钮，音响，屏幕，甚至是录音设备都调好了。
“谢谢。”莫虞话音刚落。
“客气客气。”奚阳边说边自然地搭上了莫虞肩膀。
莫虞比他一个头，他搭得有点费力，还把莫虞往下扒拉了一点。
寻了个舒适的角度，问道：“帅哥，场地能不能先借给我们试讲一下？”
莫虞往旁边让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然后才说了一声：“好。”
奚阳的手臂一时悬空，踉跄了一下，但他也不在意，招呼自己的伙伴过来接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