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那双丹凤中的雾散了，月明了。
前尘往事也随春风吹入那佛堂里。
一身桃红梳着双丫髻娇俏动人地小丫鬟，低头看着面前长相过于秀美的小厮，虽然跪在了佛堂前，但那人手里还是用力捏着那朵莲花。仿佛还是毫无悔意。
哼，不过是大少爷随手捡的乞丐，长于山野闹市粗鄙之人，能有什么教养。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又不自觉向上斜了三分。
似莺乐啼鸣地声音在顾斯白的耳边想起:“怎么着，夫人让你跪佛堂，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这个声音顾斯白很是耳熟，对啊，这声音怎能不熟，那可是跪在钉板上，跪在自己面前，足足念了一天一夜佛经的人啊。念到嘶哑，念到泣血，哦，对了，那人最后闭眼时，还送了自己一句，顾斯白你不得好死。
一想到这里，随即笑了笑，别说，这小丫鬟嘴还挺灵的。
那丫鬟看着秀美俊俏的少年一笑，原本那张鄙夷想要问罪的脸，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随即便怒斥跪地的少年:“你笑什么。”
少年盯着她十分坦诚道:“我笑你声音真好听，就跟说书的嘴里说的什么莺啼一样。”
小丫鬟脸羞红，气的原地直跺脚，:“你，哼！果真是个粗鄙之人。”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待那丫鬟走后，只见那少年怔怔的看着佛堂，过了会儿，用手挖了个土坑，把手里捏碎的那朵莲花给埋了，对着佛堂的观音像，双手合十，开始默诵佛经。
尘归尘，土归土，前尘往事不再究。
那小丫鬟气呼呼的跑回了房间，可能是跑的急了些，有点儿渴了，坐下便开始倒茶喝水。
同一个屋里正在刺绣女工的青衣丫鬟看她这般冒冒失失地，便问道:“莺歌，你这是怎么了。”
莺歌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了少年那句你声音真好听，不由得闪了闪眼睛道:“柳如姐姐，哎，我，算了，没什么。”
柳如见莺歌不愿深说，便也没在细问，便垂眸继续绣着鸳鸯。
谁知那坐着喝茶地莺歌忽地又来了一句:“柳如姐姐，我的声音好听吗。”
柳如眼里充满迷惑的看着莺歌，道:“怎突然问这？不过，和旁人比起，自然是好听的。”
莺歌听完柳如的话，神情有些不自在说道:“哦，是，是嘛，我，我怎不觉得！”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开心起身的对着铜镜画眉去了。
柳如看她今日做种种，便当她是撒癔症，也不在看她，便低头继续绣着手里的鸳鸯。
待顾斯白罚跪完后，便一瘸一拐的回到下房。
屋里的下人见有人推门，便抬头看来人，这几人一对视，顾斯白眼里的疲倦瞬间清明，虽记不得他们的名字，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的死法，泡脚那个，被“疯狗”活活咬死的，看话本子地那个，池塘边“失足”落水淹死，刻木头那个，“偷了”银钱，赏了十个板子后被发卖了。
泡脚那个麻脸子少年看清了推门之人后，便幸灾乐祸地说道:“呀，这不是如意吗，跪完佛堂回来了，如意啊，不是哥哥说你，好端端你走你的路，偏偏手贱，去抅什么莲花啊？这回好，被夫人旁边的管事秦嬷嬷看到了吧，该被罚跪了佛堂，你可记住，下次可别这般冒失了，咱们府里可是家规森严，你往后可得慢慢学，但也要记住了，这可不是你跪下磕两个头就能得银子的地方，你只是被大少爷发善心捡回来乞子，又不是他那屋里伺候的奴才，还真以为自己个儿入了大少爷的眼，比旁人高一等啊。”
而那看话本子的长脸少年此时也放下手里的话本子，听那麻脸子说完后，便立即接过话茬道:“就是就是，平安哥说的对，这当奴才的就得有当奴才的本分，得守规矩，还真以为……”俩人你来我往，一唱一和地声讨着顾斯白。
顾斯白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嘲讽自己两人，但当他听到如意这两个字时，便觉的恍若隔世。
对呀，如意，他原先的名字叫做如意，可虽叫如意，那为何他所求的事事，却皆不如意。
那二人见顾斯白站着听话，竟也不反嘴，觉的无趣的紧，随即又说了几句后，便各忙各的，不再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