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闸机吞下最后一口电子硬币时，我摸到口袋里的速溶咖啡包装袋已经融化。
这是本月第三次在便利店睡着，监控镜头记录下的打盹画面，
此刻应该正陈列在部门经理的电脑桌面。
手机弹窗跳出红色预警："台风'白鹿'即将登陆"。潮湿的风掀动公园围栏上的防汛公告，
墨迹未干的"禁止入内"在铁栅栏上晕染成扭曲的蚯蚓。我抬脚跨过警戒线，
运动鞋踩碎的水洼里倒映着乌云密布的苍穹。昨夜通宵调试的区块链模块还在视网膜上跳动，
那些绿色的数据流此刻化作梧桐叶的脉络。两个戴着小黄帽的男孩蹲在树根处，
矿泉水瓶口折射出彩虹，正对准褐色蚁穴进行人工降雨。"会淹死的。
"我的声音混着咖啡残渣的苦涩。圆脸男孩抬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蚂蚁会游泳哦！
你看它们在划水！"泥浆中的工蚁正用前肢扒拉着卵囊，半透明的卵泡在泥水里浮沉。
穿条纹衫的男孩突然将瓶口转向我："叔叔要试试吗？"清凉的水流溅上西装裤脚，
深色水痕顺着裤管爬上膝盖。项目上线倒计时的震动从裤袋传来，我仓皇后退时踩碎了什么。
抬起鞋底，半只蚂蚁的残躯黏在防滑纹路里，腹部流出发荧光的蓝色体液。
加班的霓虹吞没了黄昏。当我在自动售货机前灌下第六罐咖啡时，
落地窗外飘起了带着海腥味的雨。主管办公室传来摔文件夹的闷响，
李薇带着她的迪奥香水味挨着我坐下："周默，测试服务器又崩了。"凌晨一点的雨幕中，
我鬼使神差地拐进了公园。防风打火机的火苗在第三次尝试后终于燃起，
照亮了梧桐树根处那个拇指大的洞口。白天的泥泞已经板结成龟裂的土地，
但那些裂缝里正渗出蛛网状的荧光。钥匙串悬浮在蚁穴上方三寸，
像是被无形丝线吊着的金属水母。最上方的银色钥匙表面布满六边形凹痕，
端坐其上的蚁后忽然展开鞘翅，露出膜翅上精密如芯片的纹路。
它腹部的发光器官正在高频颤动，我的太阳穴随之产生共鸣般的刺痛。"契约者，低头。
"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脑沟回里转动。当我本能地屈身躲避时，
一截断裂的树枝擦着后脑勺飞过，深深插入身后的树干——那位置正好是我心脏的高度。
荧光蚂蚁组成的河流引导我走向废弃的防空洞。潮湿的苔藓在踏足瞬间亮起，
勾勒出隐藏在地面的星图。工蚁萤用颚齿割开我的指尖，血珠滴在玄武岩的瞬间，
整座山体发出低沉的轰鸣。"你的线粒体DNA里藏着密钥。
"萤的复眼倒映着岩壁上浮现的全息影像，
那是二十万年前的祭祀场景：发光的蚁群托举着石制星核，
身穿羽衣的巫女正在割开自己的手腕。防空洞深处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
某种多节肢生物在黑暗深处蠕动，甲壳摩擦声让手电筒的光斑开始扭曲。
萤突然扑向我的左眼，冰凉的触感中，
视网膜上覆盖了一层发光薄膜——现在我能看见空气中飘荡的量子丝线，
它们正从我的心脏位置延伸向地心。"别让祂看见你。"萤的声音开始失真，
"旧日支配者的幼体在月食时会苏醒......"记忆琥珀的刺痛感比预想中更强烈。
当我的手掌按在破损的星核表面时，远古的星空在颅骨内炸开。
我看到自己的基因链在虚空中舒展，双螺旋结构正与星核内部的机械齿轮咬合。
修复过程像在编写一场噩梦。那些流淌着荧光的蚂蚁突然开始变异，
它们的节肢生长出锋利的晶体，复眼中浮现出人类瞳孔的纹路。萤的身体正在量子化，
它把最后一段信息注入我的手机："星核既是能源也是牢笼，
当年人类选择用半数文明倒退为代价......"地脉深处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嘶吼，
黑色黏液腐蚀着钟乳石柱。我攥着发烫的星核碎片冲进蝙蝠蛾群，
翅膀上的磷粉在身后燃起幽蓝的火墙。钥匙串在掌心组合成星象仪，
当铜钥匙插入最后一个凹槽时，整个溶洞开始逆向坍缩。月全食的红光透过云层时，
我正趴在公园长椅上呕吐。手机显示凌晨四点，未接来电堆积成99+的红色标记。
西装内袋里，星核碎片隔着布料传来稳定的搏动。第二天的晨会上，
李薇突然指着投影仪惊叫。财务报表的折线图里，隐约有发光的蚂蚁在爬行。
我低头藏起笑意，裤脚残留的荧光黏液在会议桌下明明灭灭。今夜又路过梧桐树时，
树根处新搬来的蚁群正用身体拼出莫比乌斯环。我把咖啡方糖放在它们行进的路线上，
糖块落地的瞬间，地面浮现出只有我能看见的星图。口袋里的星核碎片微微发烫，
像一颗永远41℃的心脏。远处写字楼的霓虹依然在吞噬着加班者的魂魄，
但我知道在某条地脉深处，萤的意识正随着岩浆奔流，等待着下一个契约者的觉醒。
地铁隧道深处传来有规律的震动，我靠在玻璃隔板上，看着车窗倒影中自己眼底的荧光血丝。
手机弹出李薇的消息："公司要上线的区块链项目，底层代码和你修复的星核结构很像。
"对面的车窗突然映出诡异的画面——穿西装的上班族变成直立行走的蚂蚁，
公文包表面浮现出发光的六边形纹路。我猛回头，真实世界的人们正在刷着短视频，
但他们的手机屏幕里，无数荧光蚂蚁正从摄像头孔洞中涌出。"不是幻觉。
"工蚁萤的量子态意识在蓝牙耳机里滋滋作响，
"你们的地铁线路和我们的地脉运输网重叠率87%，
人类在钢筋混凝土里复刻了我们的文明。"深夜的机房，
服务器阵列闪烁着与星核同频的绿光。当我将星核碎片贴近主机组时，
散热风扇突然停止转动，所有指示灯同时熄灭。黑暗中，电缆沟里传来细密的脚步声，
发光的蚂蚁正沿着网线爬行，它们携带的数据包在空气中具象成旋转的克莱因瓶。
台风登陆那夜，科技园的地下停车场变成了汪洋。我涉水走向变电箱时，
水面倒影却显示自己正站在地心文明的荧光森林。成群结队的工蚁从涟漪中跃出，
它们用身体搭建的临时桥梁，与现实世界浸泡在水中的共享单车形成诡异的对称。
"注意水位线！"抢险队员的呼喊从远处传来。我低头看见水面下漂浮着无数半透明卵囊，
每个卵泡里都包裹着微型城市——那是地心文明在量子层面的备份。当我的手指触碰到水面，
两界的物质开始交换：现实世界的雨滴落入倒影中的蚁穴，
地心的荧光液体则顺着电缆爬上变电箱。修复电路时，改锥突然迸出蓝火花。
我看见地下三十米处，发光的蚂蚁群正在修补同样破损的星核能量管。
人类的供电网络与地脉能源系统，此刻在四维空间完成了闭环。项目上线庆功宴上，
李薇的耳坠突然坠落。我抢先接住那枚水滴形水晶，内部封印的蚂蚁化石正在苏醒。
落地窗外，月亮周围泛起血色光晕。"你知道为什么选择你吗？"李薇的瞳孔闪过复眼结构，
"二十万年前，我们是一支拒绝退化的族群。"她解开丝巾，
脖颈处的皮肤浮现出与星核同频的发光纹路。台风过境的清晨，我站在重新开放的东山公园。
晨练老人太极剑划过的轨迹，与地心武士蚁的晶刃轨迹完美重叠。梧桐树根处，
新旧两个蚁群正在用身体拼出人类DNA双螺旋模型，而树梢上的监控摄像头，
记录下了星图密码的第九种变体。口袋里的星核碎片突然开始脉动，
地铁通道深处传来远古钟声。我知道当下一场月全食来临时，写字楼地下的光纤管道里，
那些沿着光缆迁徙的量子蚁群，将会打开新的维度褶皱。当我将星核碎片嵌入公司服务器时，
整栋写字楼的电梯突然垂直坠落。监控画面显示，十八个轿厢同时卡在不同楼层，
形成精确的斐波那契数列。李薇在安全通道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指甲嵌入皮肤："你激活了文明筛选程序。"地下七层的备用机房内，
服务器机架已长满菌丝状晶体。我的工牌在识别器上刷过时，
门禁系统突然用古苏美尔语报错。荧光蚂蚁从通风管道喷涌而出，
它们用身体在防静电地板上拼出警告："不要修复错误1138""这是星核的底层协议。
"萤的意识流在机房广播系统里震荡，"人类发明的区块链正在复刻二十万年前的错误，
智能合约条款和远古血契的语法结构完全一致。"我打开调试界面，冷汗滴在键盘上。
那些跳动的十六进制代码正在重组为楔形文字，每个字符都对应着地心壁画上的灾难预言。
当最后一行代码敲下时，落地窗外的城市灯光突然熄灭，
而地底深处亮起了完全对称的荧光都市。地铁末班车消失在隧道尽头后，
我跟着铁轨上的荧光黏液前进。隧道墙壁渗出半透明肉膜，电缆像血管般在有规律地搏动。
戴防毒面具的检修工倒在不远处，
他的工具箱里装满结晶化的螺丝钉——每颗螺丝的螺纹都是反向旋转的DNA链。
"欢迎来到进化回廊。"李薇的声音从肉膜后方传来。她的脊椎刺破衬衫生长出晶状外骨骼，
瞳孔分裂成六个扇形区。我们脚下浮现出两套相互咬合的齿轮投影，
人类文明与蚂蚁文明的纪年表正在齿轮齿隙间同步转动。当地铁应急灯转为深紫色时，
隧道变成了生物腔体。肉壁上睁开无数复眼，
每只眼睛都映出某个平行世界的可能性：有的世界里人类退化成穴居生物，
有的世界里蚂蚁驾驶着硅基飞船穿梭星际。李薇的指尖长出螯针，
针尖悬着我的星核碎片："该选择成为共生体，还是被文明齿轮碾碎？"台风眼过境的时刻，
我站在科技园顶楼的停机坪。脚下的人类城市与地心荧光都市正在量子叠加态中闪烁，
像两片互相吞噬的星云。李薇背后的虫翼割裂暴雨，
她抛出的契约卷轴用人类脑神经和蚂蚁信息素共同书写。"用十万程序员的精神力浇灌星核，
或者让地心文明接管你们的核电站。"她的复眼映出我左胸内的碎片，
"旧日支配者已经嗅到人类恐惧的甜味。"我按下手机里的自毁程序，
公司服务器阵列开始过载。地底传来痛苦的嘶鸣，星核碎片在掌心熔解成液态金属，
沿着血管流向心脏。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李薇的虫翼碎成光尘，
而我的视网膜上永久烙下了蚂蚁文明的文字。三个月后，我坐在新办公区调试生物计算机。
培养槽里的神经蚁群正在编织量子芯片，它们的唾液腺分泌着可编程的有机硅。
窗外飘着人造雪，每片雪花都携带地心文明的数学模型。李薇的辞呈静静躺在加密邮箱里，
附件是地心都市的全息坐标。当我将星核碎片嵌入新主机时，
整座城市的智能家电突然开始播放《吉尔伽美什史诗》，而地心深处的荧光蚂蚁们，
同步跳起了楚舞。深夜的地铁末班车上，
对面的玻璃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穿连帽衫的程序员，以及头戴晶冠的蚂蚁祭司。
我们同时举起右手，现实世界的二维码与地心文明的星图在车窗上完美重合，
形成永动的莫比乌斯环。生物打印机吐出第一个畸变体时，
整个科创园区正在播放贝多芬《月光奏鸣曲》。那团血肉模糊的生物用十二只复眼凝视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