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地范围基本覆盖了整个惊风山脉周边,东至白浪河的入海河口。
河口东北方的村落便是河口村,河流向北一直延伸至凛州边境,除河口村外,沿河向北还有两处村落,分别是河源村和最北部的白首村。
整片林地中或有一些隐居山林中的小聚落,但大多都不为人所知,或许只有林中偶尔升起的炊烟可以证明他们的存在。不过也可能是猎户部落,但由于林中难以辨别方向,又有些许别的传言,所以便很少有人前去探究……
或许对于赤云平原的人来说,稷州东部的边境就是林地与赤云平原接壤处的赤松江了,它是这白浪河的一条分支。
白浪河自北向东南经林地入海,北部自赤云平原赤松镇分支,顺流南下的这条则被称为赤松江。
赤松江上不设桥梁,无数年来只有数不尽的江湖恶人或是负罪逃犯才会跨过河流,踏足这河流对岸的避风林。
稷州江湖中自古就流传着一句话,说这避风林能避风,有命进,无命出……
至今也只听闻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至于是不是属实,那就得有人以身试法。
总之,不管在外界有任何的爱恨情仇、恩怨羁绊,哪怕是再罪大恶极之人,一旦踏入林区,外界的一切将与此人再无任何瓜葛,此人户籍资产也将一并消除充公,亦不会再有人进入林地搜查缉拿,除非同样是不顾生死之人。
正所谓,江湖人江湖事,江湖恩怨江湖了,万事皆息何足惧,一入避风了此生。
子时,河口村。
阵阵海浪拍击着礁石,伴随着轻轻的虫鸣声以及村中此起彼伏的鼾声,整个村子似乎都已酣然入睡。
一道人影匆匆地穿梭在村间小路上,当人影行至向阳坡处时,突兀的传来几声猫叫,随后便有两道身影自院落的墙头之上翻越而出。
“喵呜~”又是一声猫叫,在这村子最西头的一幢看上去颇为气派的房屋背面,几道身影在此驻足,不消片刻,只见从墙头上探出一个脑袋。
“胖子,你快点,我们几个接着你!”人影小声催促道……
约莫盏茶时间过后,几人终是赶到村西桥头处。
“呼~终于到了,白天不觉得这段道路如此难走啊!”蒋逸白满头大汗说道。
“瞧你累的,你家离得最近,你竟出得这般大汗!”秦戈这时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蒋逸白取笑道。
“小戈,你与胖子去河中取水,我与秦风先去这林边界碑处探探路。”姜海笙简单安排了一下,众人便分头各自准备起来。
万籁俱寂,夜间的竹林比起白天看上去更为茂密。
海风轻轻拂过竹林,月光下扰动着茂密的竹叶,泛起阵阵银色的光泽且发出悦耳的沙沙声,伴着一旁白浪河的潺潺水声,守望着这处静谧祥和的小村庄。
避风林外与村子相隔十几丈的位置立着一块石碑,因常年此处人迹罕至,石碑也常年无人打理,故碑上早已生满青苔,只能依稀辨认碑上刻着避风林三个字,至于其他信息以及立碑的年月,便是再也无法辨认了……
石碑后方还有一片不知何时被砍倒在地的竹子,一捆一捆的被堆砌的很高,几乎堵住了原本的林地入口。
这是一条杂草丛生的泥土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曾经颇具规模的土地庙,现在看去只是一堆废墟瓦砾而已。
地面上四散的瓦砾和破败的神像让这处平添几分阴森之感,早已塌方的庙门一旁还靠墙立着一张破匾,匾上斑驳的几个字依稀可见“恩怨羁绊,入林皆散。”
当几人行至此处见到这般景象,便都感觉后脖颈一凉。这还是他们长这么大以后第二次看到这块破匾,上次来还是六七年前,那会这个匾还没这么破……
那时的村长还不是蒋成才,当时听闻村中来了一位新郎中,打算去这林地附近采取药草,后因这林边无路通过,村长这才遣人修建了这座桥,当年的修桥之人便是如今的村长蒋成才。
原先的匾也不知挂在何处,为何如今被丢弃在这破庙门口……
只记得当年小哥几个跟着大人们来玩耍时,蒋成才还特意告诫他们,说是这林子里有专门吃小娃娃的老猫猴,尤其是小哥儿几个这么大的娃娃。
当时的几人听到这话之后还被吓得尿床尿了好些时日……
“都准备妥当否?咱们准备出发?”姜海笙环视几人,检查着对方准备好的物件。
说罢,秦风迈步率先进入林中,海笙秦戈紧随其后,蒋逸白则是走在最后面,放言说是要保护好兄弟几人的后背……
夜晚的林中很安静,甚至海风都变弱了,林中此刻只有轻微的虫鸣声和几人踩在叶片上发出的沙沙声。
林子中并没有明显的道路,而且月光也被浓密的树叶遮住,兄弟几人也只能挑着先前准备好的灯笼,尽量挑选相对宽阔一点且方便落脚的地方缓慢前行。
先前几人口中说着不信传闻、传说虚假等等,但是此刻,几人也并未深入林中,而是一直沿着距离白浪河不远的位置,沿着河岸一路往西北方向走。
一路上几人说笑打闹,也使得这无聊的路程变得轻快许多……半个时辰后几人走到一处相对开阔的河滩地势,银色的月光洒在浅水中反射到几人的脸上。
“歇会吧,可以在这儿泡会儿脚什么的,我脚都有些酸了。”蒋逸白提议道,说罢还一边将鞋子给脱去……
“歇会歇会……”
经过盏茶时间的休憩,简单确定方位继续上路,期间除了见到过一些猫鼬老鼠等小型野兽之外,一切如常,只是这油灯之光渐行渐弱,只能隐约照亮面前寸许……
随着几人的继续深入,白浪河的声音渐渐变得仅模糊可闻,地势也开始变得有些崎岖不平,之前的树影摇曳可透微光,如今的月光也几乎被越发茂密的树林挡了个严实,兄弟几人的周边随之变得越发的昏暗。
“咦?这儿的竹子咋变成黑的了,你们瞧这儿!”这时走在前方秦风拍着身前一棵粗壮的竹子说道。
“你们回想一下,我们一路过来都是绿竹,自打从这开始就变成黑色的了!怕不是得病了?”蒋逸白和秦戈也看到前方的树木变化。
他们此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正值夏日,他们几人起初进入林子时皆是满身大汗,再者这林中风力又弱,到了现在几乎都没有风感,气温应是更加闷热才是,反而此时都觉得无比清爽……
“咱们没走错方向吧?这都走快俩时辰了,毛都没有见到啊?!洞呢?”秦戈四下环视一周后满脸的疑问。
此时周围寂静的落针可闻,就连之前微弱的蚊虫声都听不太清了,姜海笙抬头望去只有几个零星的光点。
不过这时几人都隐约听到西边天空中传来的滚滚雷声,声音沉闷,只是仅仅过了半刻钟,林地上空就传来雨点落在树叶上发出的啪啪声,不过胜在枝叶繁茂,所以并无多少雨点落在几人身上。
“要不然俺们回去吧,还能趁着天亮赶回村子!省的到时候我又挨一顿板子!”蒋逸白一脸困倦的嘟囔着,这走了大半天啥也没看见不说,外头还下起雨了,最关键的是,***还生疼……
闻言姜海笙几人面面相觑,“你二人也想回去?”他揉了揉脸对着秦风兄弟二人问道。
“……”
姜海笙又接着说道:“咱们再走半个时辰,无论找没找到,咱都返回,如何?”虽然他起初的想法是想去寻那传说中的山洞。
“我赞同,再走半个时辰到时候再返回时间也差不了多少!”秦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
“我也赞同。”秦戈附和道。
蒋逸白:“呃……下雨了诶!我***还……”
他被几人选择性的无视了,只能揉着***继续跟了上去,不过好在没走多久,当来到一处河滩之时,他们又休息了一会……
“怎么这样嘛!?这还咋走嘛?难道要游过去?”约莫半个时辰后,几人走到一处被河流阻断的位置,观察了一下四周,另一侧倒是也能通过,但是几人需要绕过一个不小的洼地。
此时隐隐能够看到河对岸是一片开阔地,总算是能见到光亮了,月光照射下,对岸隐约还能看到远处山体的轮廓。
几人的前方有一堆被水浸泡许久的树干,但是由于是深夜,还下着雨,虽有月光照亮,但也无法判定这河水深浅,尤其此处的水流湍急,几番斟酌后,还是决定不要贸然过河的好。
河宽数丈有余,似是河床下高低不平,激流翻滚奔腾着,雨水犹如千万银针一般直射而下……
几人看着河水中依然架在几块石头间的几根竹竿,都在考虑是否能借此渡过河水,但那河水似是有了灵性一般,几息后眼看着竹竿一寸寸的被湍急的水流冲至松动,然后顺流直下消失在几人眼前……
“我靠!这破河诚心的吧!”见状秦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姜海笙环视一周,几人周围除去竹林,就是竹林。
“对!是竹林啊,我等砍伐几棵竹子架于河上不就可以渡河?”一念至此,他便开始打量起周边的竹子。
“哥儿几个!动起来吧!?与我伐竹架桥吧。”
兄弟几人倒也是配合,闻言纷纷开始寻找周边可用的竹子,没过多久,四五根丈余的竹子就被伐倒,几个人拖着竹子重新回到岸边。
“首尾相连这么捆起来吧,另外的架在连接处便可!”
没过多久,几人便将其搞定。竹子尽量选择粗一些的,方便落脚,高度去头剩下丈余即可,随后绳子中间一固定,一座极其简易的竹桥就建成了。
剩下的就是怎么将这竹桥架到这河道两岸了。
“递给我一头,你们几个后面抓牢了,把我推过去,如何?”秦风这时建议道,因为几人之中数他最高,可能多少会省点劲……
秦风说罢手臂挎在竹竿上就走进水里,开始还没啥感觉,不过随着秦风又往里走了几步,脚慢慢的便够不到底了,水流也随之变得更加湍急,岸上的几人瞬间感觉水流的冲击力就要带着几人一起往下游去了……
“有这工夫做个筏子不好么……”蒋逸白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声嘟囔道。
“少发牢骚!就指望你呢!使劲儿推!”
“哼!走你!哥几个加把劲!”姜海笙大声鼓劲。
随着几人感觉身上的力道一轻,对岸的秦风成功上岸,随即便将首端猛地往地里一插,又狠狠的踩了几脚,感觉相对稳固了这才招呼着对面的几人通过。
“我们一起上,一口气跑过去!别掉下去了啊!说的就是你,胖子!”
“哼!小瞧于我!”说罢蒋逸白首先踏上竹竿狂奔起来。
随后也依次安全通过,成功到达对岸后几人皆是面露兴奋之色,看着河水上架起的简易竹桥心中成就感油然而生!
“有山洞!这儿有个山洞!”秦戈跳着脚喊道,他先前通过后便四处打探起来,不经意间瞥到在空地的北面隐约有个黑漆漆的洞口……
几人闻声遂看向他指的方向,还果真是,虽然此时的降雨导致这林中雾气弥漫,但是还是能模糊看到不远处的坡地之上有个黑漆漆的山洞。
随后小哥几个走到近前,看着洞口,姜海笙率先从旁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了洞中,随着几声哒哒的响声,石块在洞中弹了数下后隐约传来一声落水的声音,这山洞下面竟还有水?
“进去一探?”他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有些跃跃欲试的看向身后几人。
“走你!”说罢秦风一步踏前与姜海笙率先进入洞中,秦戈与蒋逸白随后跟进。
洞中很黑,二人此时也是沿着洞壁摸索着前行,前行了十几步后姜海笙又向前丢了一块石子,石子在洞壁上弹了几下之后再次传来噗通一声。
此时洞外白光一闪,天空随即响起一声炸雷,众人皆是一惊,紧接着便看到蒋逸白逃也似的退至洞口,并表示自己还是不下去为好,待几人探清洞穴之后,他再下去也不迟……
“谁人扰我清梦?”正待三人准备继续深入时,便听到自洞底传出一声沙哑低沉的说话声。
“是谁!?可是有人前来!?”众人闻声皆惊,秦戈转身就跑,前方的二人也欲转身离去,只因此时雨水淋在洞口,随后沿着坡势倒灌进洞,使之洞口处的地面湿滑,秦风转身之际脚下一滑便朝着洞内仰面倒了下去。
姜海笙这会儿拉着秦风的胳膊往后退着,秦风这一滑直接带着他一并仰面倒下,脑袋不偏不倚地撞断洞壁上垂下来的一小截钟乳石,秦风随之闷哼一声……
这洞内越往里深入坡度越陡,二人此时翻滚着就落入洞底,接连两道落水声后便没了动静……
待姜海笙再次醒来时,他模糊看到眼前忽明忽暗的,一瞬间便回想起方才在洞中的经历,不禁一个机灵便坐了起来,只是此时顿感头昏脑胀的。
“小友醒了?”这声音沙哑得像经过风沙侵蚀的石头在摩擦金属,粗糙低沉且有些刺耳。
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缓缓向着这边挪动,外形神似前些日秦伯从海中捞起来的一堆海草。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堆东西,姜海笙不由得心生惊恐,这是什么?海草成精了!?惊慌下他不由得双手四处摸索起来……
“秦风?”这时他余光看到身旁还躺着一人,正是当时一起摔进这山洞的秦风。只见他这会脑袋包着脏兮兮的布条,双眼紧闭。
他情急下连忙不停地摇晃秦风,就算是逃跑也得先把他弄醒吧!更何况当下眼前的东西让他非常瘆得慌……
“恩?”昏迷中的秦风缓缓睁开双眼,此时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随后便听到姜海笙在一旁吱哇乱叫!
当看到秦风醒来后,姜海笙一把将他拉起便要远离这坨海草精,秦风此时还不知情,只是一眼瞟了过去,我滴乖乖!这是啥嘛!?
“啊啊!海草成精!!”他震惊道。
言罢那堆正在移动的海草竟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又见它开始缓缓开始地往后挪动……
片刻后,当它缓慢地挪动到角落的时候,只见自那堆海草中部偏下处突然射出一股水柱,哗哗的……
“我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