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幼崽双手接过龙蛋，小心地将它护在怀中，抬头看向长辈的小脸上满是坚定
“放心吧，族长伯伯，我明白的，我也照顾好小龙蛋的。”
被叫做族长伯伯的鲛人是一名极其俊美的青年男子，蓝发银尾，海蓝色的瞳孔中永远泛着温柔的波光，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有十几万岁了。
此时他揉了揉月辞殊的小脑袋，神情满是不舍，
站在一旁的龙族族长久久地看着两个小幼崽，眼眸中情绪亦然。
……
在将小幼崽们送进族地后，万众瞩目下，族地被彻底封死。
守在门外的大家都知道，此时一别，就是永别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鲛人王漂亮有力的尾巴开始泛起灰色，但他的神色依旧淡然，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似乎濒临死亡的疼痛并不存在一般。
“确实，也不知道其他种族能保下多少幼崽……”
想到那些稚嫩的希望，龙王一向桀骜的脸上也难得地挂起了温和的笑，
但和那轻松的表情相反，他身上那号称坚不可摧的龙鳞开始一片片地往下掉落，华丽繁复的龙角也在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他们俩的身后，是两族仅存所有族人，
大家看着族地的方向，无比坦然地接受着死亡结局的到来。
人鱼族鱼尾上的灰色在不断蔓延着，另一边骁勇善战的龙族也失去了所有活力，龙角暗沉，死亡之气在不断弥漫，
璀璨坚硬的鱼鳞和龙鳞缓缓落满海底的沙地，点缀着这片养育了他们千万年的海洋……
与此同时，浩瀚的灵气从他们身上喷涌而出，冲向了族地。
集全族的灵气和生命力，只为了他们最后的幼崽能在这个灵气消散的末法时代存活下去。
“我们不惧死亡，但幼崽不一样，他们还有未来，怎么也要让他们有机会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
“是啊，还记得有些讨厌的修道人类怎么说的吗？他们说神兽一脉，终会溃散于天地之间，而人类才能永久不灭的传承下去……”
“可他们没想到吧，我们意志还会被延续，我们有火种，有希望，他们在，这个世界就永远会有我们的存在。”
“我们死亡，但我们不灭。”
“哈哈，能从命运因果手中给幼崽们挣得那一线生机，我觉得我们真tm牛逼！”
“……以前就很讨厌龙族说话太过不拘小节，太粗鲁，但这次我勉强赞同你说的话。”
“哼，我们还看不惯你们那死板守礼的那一套呢！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勉为其难看你们顺眼一次吧，就这一次，没有下次了啊。”
“谁稀罕……”
听着族人们苦中作乐的临终话别，鲛人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自己的鱼尾，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龙王紧紧黏在他身上的眼神，
早就预料到了的龙王掩去眼中的苦涩，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闲聊，
“真没想到，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居然还会有灵气复苏的一天。”
“是啊……万幸白泽预测到了，给了各族警醒。真想亲眼看到他们成长啊……”
龙王一边挥开缠在鲛人王鱼尾上的海草，一边安慰道
“小辞殊很优秀，小龙蛋我也看过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们未来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别太担心。”
“嗯，这些我都懂。你现在疼吗？”
龙王拍了拍他不老实的鱼尾，
“不疼，这点疼对皮糙肉厚的龙族来说不值一提。尾巴别晃了，海草快给你的鱼尾绕几圈了。”
鲛人王难得有些孩子气道
“让它们缠，等我的鱼尾消失了，它们就没东西缠了，然后自己把自己卷成一团。”
说完还更加理直气壮地拍了拍鱼尾，
但很明显能看出，那条漂亮的鱼尾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龙王努力撇开眼不再去看，嘴角扯出一抹笑，
“那你呢？会不会很疼？”
鲛人王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
“不疼。”
龙王垂眸看向海底，怎么可能不疼，他知道眼前这条鱼一向娇气得很，以前不小心划出道口子都能委委屈屈地抽搭好久，
当了族长以后，虽然在外人面前不会表现出任何软弱的一面，但在他这里，都还一直是那条受不得委屈，吃不得苦的鱼。
但从前无所不能的龙王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扯开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还记得白泽的预言吗？”
“当然，一直都记得。
微冬末，疫病起，时序倾覆，众生苦难尽劫数，幸岁后，秩重扶，灵能复苏，救者自救异尸除。”
“之前只在意灵气复苏的消息，现在听到这个疫病，似乎是场极大的灾难啊。”
“但对我们的幼崽没有威胁，白泽后面有说，灵气复苏后，众生才有了对抗灾难的有效手段，神兽的幼崽都有传承记忆，运用灵气方面自然无需操心，这场灾难怕是由人类起，多由人类受了……”
“哈，人类，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种族……”
鲛人王盯着面前失去颜色却依旧气势不减的龙角，眉眼微弯，眼底藏满了揉碎的星光。
“快没有时间了，你难道没有什么其他想和我说的吗？”
龙王何等聪慧，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你……”
“其实很久以前就发现了，但一直在等你开口，谁知道你这么能忍，生命走到了终点也不打算说出来。”
“对……对不起，那你……”
鲛人王打断他扭扭捏捏的话
“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巨大的惊喜和懊恼一齐涌来，龙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鲛人王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表示拒绝听他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想说，我们不算错过，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互相陪伴着彼此，比朋友更亲密，比兄弟更亲近，足够了。”我们身上背负责任，注定我们不该耽于儿女情长……
“你总能找到刁钻的角度堵我，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龙王很大方地表示他被安抚到了。
鲛人王轻笑一声，鱼尾却已经再也动不了了——他的身体在逐渐消失。
当他注意到远处已经开始消散的族人，海蓝色的眼底泛起点点泪光，
“他们都义无反顾地选择牺牲自己，没有任何人退缩，我很骄傲……”
龙王抬起虚幻到快要消失的手臂，架在脑后，看向上方海洋的眼神中满是温柔缠倦，
“嗯，龙族也一样，从来没出过一个孬种。”
随着时间的流逝，献祭进入尾声，无论是鲛人，还是龙族，都在最后化成了灵气，彻底消散，
“希望我们来生还能有机会相聚”
“看来这次要往生路上见了。”
“希望我下辈子还能生在海洋，这里的景致我真的永远也看不够……”
“此生幸得有你们相伴，保重”
……
此起彼伏的告别声下，是一条条生命的逝去，
最后鲛人王和龙王也感受到了海洋的召唤，相视一笑，缓缓闭上了眼，
“愿来生还能再见……”从青涩懵懂的年少走到生命的终结，你始终都在我身边，我没有遗憾……
“还记得吗？你只要站在原地不动，我总能找到你。”所以一定要等我，娇气包……
鲛人王和龙王的消散，宣示着龙族和鲛人族这两大海洋霸主彻底走向了终点，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海洋都不再维持表面的平和，在同一时间卷起了滔天巨浪，
而人类对于于海的多变早已见怪不怪，却不想这次是海的哀鸣，
深海中的万千生灵也纷纷停止了正在进行的活动，似是在哀悼两大种族的逝去，
整片海洋内弥漫着一种难言的悲伤，与此相呼应的，是海底沙地上，无数熠熠生辉的鳞片，
它们承载着主人的遗志，在死寂的海底，守护着希望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