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京城最热闹的节日,长街上人群熙攘,摩肩擦踵,头顶墨色的天空,被烟火映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街道两旁的小摊上都挂起了彩色灯笼,某些大商大户在自家门前组织起猜灯谜的活动,街上的少男少女在今晚贴近距离,打破隔阂,欢声笑语,街角顽皮的孩童提着灯、咬着糖葫芦,欢呼雀跃。
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灯火闹儿童......一位红衣少女眼似水杏,唇红眉翠,乌黑的秀发绾成髻,斜插了一梅花白玉簪,嘴里一边念着词句一边往人少的地方躲。
“挤死了,阿槿怎么这么慢。”清醨回头瞧着,敛起红色衣裙,呼出来的热气消散在唇边,“都怪小摊上的人太多了,买什么都麻烦。”
远处广阔冰封的河面上,停泊着一艘巨大的迎新船,船头人们笙歌燕舞,翻动彩旗,跳起祈祷多子多福的舞姿,底下围观的拍手叫好,万家同游赏。
过了今日,也就算正式进入到了新的一年,各家各户都围过来凑个热乎劲儿,等着船头撒下来象征吉祥丰收的铜币。
清醨穿过人群往前走着,手里拎着兔儿灯,跳跃的火光映进晶亮澄澈的眸子里,点亮了额间殷红的花钿。
正想找个地方猜灯谜,赢个糖葫芦回去呢,却听见“嘭——”的一声,绚烂的烟花从头顶炸开,她双手捂着冰凉的耳朵,找了个没人的房顶,脚下轻功略施,便登上高处,脚下是瓦片,头顶是圆月。
顷刻间又有无数烟花在头顶绽放,人们都热烈的欢呼,这热烈的氛围快要把天上的神仙惊动了,五色十光笼罩在年轻人的头顶,更是炸开了无数春心萌动。
清醨目光越过各色人影,寻到了要找的人,赶紧使劲喊:“阿槿,我在这里!可是让我好等。”
由远及近的少女手里拎着东西,喘着气,小步跑上前来:“大小姐,你跑得倒是够快,排队这种事还不得我来......”
看到阿槿手里拿着糖葫芦,赶紧又从房顶落下来,稳稳着地:“好好好!我们阿槿最好了!东西买到了?”
阿槿将一支糖葫芦递过去,兴致勃勃得讲,刚才碰到好多才子佳人在吟诗作对,还有很多没见过的小玩意,清醨一边听一边附和着点头,又把一个甜滋滋的蜜饯放在阿槿唇边,被毫不客气的吃了一大口。
一个不小心,头上的簪子被路人碰掉了,头发如倾泻的瀑布尽数散开,清醨弯腰拾起簪的功夫,却没看清来人的影子,余光里残存的一片墨色衣角片刻不见了。
“少爷,该回去了......”玄衣青年身旁的侍从提醒道。
那位少年郎脚步一顿,敛了神色,转身从人群中抽身。
“少爷,今年的烟火比往年更有阵势了吧!多好看呐!”侍从一身利落行头,腰间佩剑,也是与这位衣着不凡的青年年龄相仿,笑嘻嘻的调侃,“这一路上多少个小姑娘抛开多少媚眼送来的花灯和手绢啊,咱这桃花债得欠了多少......”
侍从怀里揣着数条香巾手帕,手上拿着花灯,在后面跟着,脸上都浸出汗来:“长歌少爷当真没有中意的么?这次拂了秋小姐的面子,小心回家被夫人骂。”
“休要多嘴。”长歌白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只留侍从在身后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长歌翻身上马,长发束起,衣摆翻飞,出尘的身姿相貌引起一片惊呼,几个人策马扬鞭隐没在夜色里。
“谁啊这么没礼貌?敢撞我家小姐?”阿槿气呼呼地四周寻人,还是慢了半拍。
“我们还没去河边看表演呢,我还等着给清家讨个好彩头呢。”清醨向远处张望,这时人流都在往河边涌去,二人被裹挟着散开。
“小姐,不记得出门前老爷说的什么了!?再不把你带回去,我可是要挨罚了!”阿槿立马挽着清醨的胳膊,逆着人流朝向,把清醨拖出人潮往回家的方向走。
清府。
借着皎洁月色回到了府上,年前就挂上的彩灯红绸营造着喜庆的氛围,清日铭倚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抿着小酒,跟平日里关系好的牌友打牌,乐坊里的琴女伶人们被请到府上,遥坐湖心亭,隔着轻纱薄帐奏乐吟唱,余音悠远,畅然欢愉。
“我回来啦!”清醨兴冲冲的跨进大门直奔正厅,跟在座各位行礼。
“等了两个时辰,可终于舍得回来了?钱管家,准备。”清日铭起身,带有几分得意地笑,话音刚落,院子里绽放了绚丽的焰火。
欣赏那远处飘飘袅袅的弦音,正中间儿那名伶正唱着“侠义只在书中有,真爱唯有戏里听”,身段优美,唱腔婉转动人,惹得一阵掌声响起。
“唱得好,赏!”清日铭大手一挥,各赏十两,还有一碗元宵。
这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队耍狮子,扭秧歌的人,顿时间整个清府氛围更闹腾起来。
区罢场散,客人们辞别。
清日铭坐在茶几旁,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还有一个多个月就去书苑念书了,到时候希望我的醨儿更加用功,早日金榜题名!”
清醨放下手里的汤圆,满心满眼都是坚定:“放心,爹,我会努力做这朝堂上第一位女官,为咱们京城百姓做好事。”
清日铭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轻咳两声:“那个......我听说啊,这桃林书苑可是云集了不少有才华有抱负,冠绝当世的少年男儿啊,要是到时候有喜欢的,可以带回家给你爹我长长眼呀。”
清醨早知道他得说这话,吐吐舌头,转身跑走了。
“困了,回去睡了——”
对镜卸妆的时候,清醨把玩着手里的簪子,对着它出神。不知为何,左眼突突跳了两下。
“小姐,怎么在愣神?暖炉烧得可旺了,快来暖暖手!”阿槿蹲在炉边,一张小脸映着橘红色的光,连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哦哦,来了。”清醨也没再去想,困意袭来,钻进暖融融的被窝去了。
那场烟火,果真能使两个人的命运编织在一起,只不过,时机未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