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疼痛在凌云真人提供的药物和他年轻体魄的支撑下,缓慢地恢复着。
但心里的创伤,却日复一日地溃烂、流脓。
他被安置在昆仑宗外门区域的一处偏僻小院里。
偶尔有负责送饭的杂役弟子过来,眼神里大多带着好奇,或者……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疏离。
他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物,被塞进了这个庞大而有序的机器里。
他时常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石阶上,望着远处云雾缭绕、气象万千的昆仑主峰。
那里,是无数凡人向往的修仙圣地,仙鹤翔空,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偶尔有剑光划破长空,潇洒恣意。
但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己经随着那道黑色的巨浪,彻底崩塌了。
留下的,只有废墟,和深不见底的仇恨。
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梦里全是滔天的巨浪、血袍人狰狞的脸、大海绝望的呼喊。
“力量……我需要力量……”这个念头,如同野草,在他荒芜的心底疯狂滋生。
可他拿什么去获得力量?
他连灵根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飞来飞去的仙人,离他太遥远了。
一天下午,他正望着天空发呆,院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灰色杂役服、身材壮实、面容憨厚的少年探进头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你……你好,我叫张铁。”
少年有些局促地开口,“凌云师叔让我以后负责给你送饭。”
晨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铁也不在意,走进来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挠了挠头:“那个……你的事,我听说了点。
节哀。”
依旧是沉默。
张铁叹了口气,打开食盒,里面是简单的饭菜,却比晨风在镇上吃的要精致许多。
“吃点吧,伤才好得快。”
他看着晨风消瘦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神,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活着,就还有希望。”
活着,就还有希望?
晨风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机械地拿起筷子,开始缓慢地进食。
张铁见他肯吃饭,似乎松了口气,也没离开,就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俺是山下的农户出身,家里穷,爹娘把俺送上山当杂役,好歹有口饭吃。
刚开始也难受,想家,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这昆仑宗大着呢,啥人都有,有好的,也有……唉,反正,活着比啥都强。”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杂役间的琐事,抱怨管事苛刻,羡慕内门弟子风光。
晨风大多沉默地听着,偶尔,会因为张铁提到某个跋扈的弟子名字时,眼神微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张铁成了晨风在这与世隔绝的小院里,唯一能接触到、并带着一丝善意的人。
他的话不多,但那份朴实的关心,像一点微弱的烛火,勉强温暖着晨风冰封的心。
身体的伤势渐渐好转,他己经可以下地缓慢行走。
但对未来的迷茫和那股无处发泄的恨意,依旧日夜灼烧着他。
一天夜里,胸口的旧伤再次隐隐作痛,比往常更清晰一些。
他习惯性地伸手握住了那枚石坠。
这一次,不再是错觉!
一股极其微弱,但无比清晰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缓缓从石坠中流出,渗入他的胸膛,流向那依旧有些郁结的伤处。
所过之处,那股沉闷的痛感,竟然真的被驱散了一丝!
晨风猛地坐起身,心跳如擂鼓!
他紧紧攥住石坠,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死死地“盯”着那股微弱到极点的暖流。
不是幻觉!
这石头……这从小戴到大的石头,真的有问题!
它在那天自己重伤将死时,护住了自己的心脉?
而现在,它正在释放一种奇异的能量,滋养自己的伤体?
希望!
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却真实不虚的希望,第一次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上,艰难地探出了头。
晨风将石坠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丝丝缕缕的暖意,如同在无尽寒夜中拥抱住了唯一的光源。
他的眼神,不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那里面,开始有了一点名为“执念”的光。
无论这石头是什么,无论前路有多艰难。
他必须抓住它!
他要活下去!
他要获得力量!
他要所有伤害过他、夺走他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大海……等着我!
少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