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音响里流淌的钢琴曲,和她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声。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两枚方糖,白色的方糖纸在暖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他记得我。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不断扩散。
原来,开学那天那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并不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那个高高在上、仿佛与普通人隔着次元壁的陆星延,竟然还记得她这个“撞车事故”和“泼咖啡未遂”的当事人。
这感觉……很奇妙。
有点羞窘,有点尴尬,但心底深处,又有一丝难以忽视的、微小的雀跃。
“小溪,发什么呆呢?
快打烊了,把台面收拾一下。”
店长姐姐温和的声音从操作间传来。
“啊,好的!
马上!”
林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回过神,慌忙将掌心的方糖塞进围裙口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证据。
她开始手脚麻利地擦拭柜台,整理器具。
动作间,围裙口袋里的方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下次,小心点。”
他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回放。
比起开学那天,这次的声音里,是不是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纵容?
林溪甩甩头,试图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陆星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她有什么纵容?
他只是教养好,不跟她计较而己。
可是,如果他真的完全不记得,或者觉得无关紧要,大可以像对待任何一个陌生店员那样,点头接过咖啡就走,何必多说那一句同样的话?
收拾完柜台,她走到靠窗的那张桌子旁——那是陆星延刚才短暂站立等候的位置。
桌面上很干净,只有一本被客人遗忘的、封面素雅的文学杂志。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轻轻拂过光洁的桌面。
这里,刚才站着他。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清冽的雪松混合着薄荷的气息,与他本人一样,干净又冷感,却在此刻,搅乱了她一池春水。
完了,林溪。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了。
这种不对劲,在随后的几天里,体现得愈发明显。
走在校园里,她会不自觉地开始在人群中搜寻那个挺拔清冷的身影;在物理系大楼附近上课时,她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甚至看到有男生穿白衬衫,她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暗自比较——都没有他穿起来好看。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傻,像无数个暗恋者一样,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拥有无数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
这天下午没课,她坐在图书馆靠窗的老位置,摊开一本专业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落在远处物理实验楼的楼顶上。
“哎,听说了吗?
陆星延学长好像参与的那个什么项目,又拿奖了!”
旁边桌传来两个女生压低却难掩兴奋的讨论声。
林溪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真的假的?
也太厉害了吧!
果然大神就是大神。”
“可不是嘛!
人长得帅,智商还碾压,听说家里条件也特别好……真是完美得不像真人。”
“唉,就是太高冷了,感觉没人能接近得了。”
林溪默默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有点闷闷的。
是啊,他太完美,太耀眼,像悬挂在天边的星辰,明亮,却遥不可及。
而她,只是地面上万千仰望者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开学日和咖啡店的那两次意外,更是横亘着现实世界里,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笔袋里,摸出了那两枚被她用干净纸巾小心包好的方糖。
它们安静地躺在她掌心,朴素,却带着真实的甜意。
也许,她和陆星延之间,就像这方糖和那杯昂贵的冰美式。
他是那杯醇厚却带着苦涩底的咖啡,而她,只是偶然落入他世界里的、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甜。
这点甜,能改变他世界的味道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份因意外而起的、酸涩又微甜的心事,己经在她心底悄悄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