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手里的烟蒂,银线己经被雨水泡得发软,却还是死死捏着,指节泛白。
“往这边!”
一个声音从集装箱后传来,是顾晏之。
他不知何时绕到了仓库侧面,手里举着那把绿色钳子,钳口还沾着铁锈。
沈玉寒踉跄着冲过去,后腰突然一阵刺痛,回头看见看守队长举着枪,枪口还冒着烟。
“跑!”
她把烟蒂塞进顾晏之手里,自己转身往反方向跑。
看守队长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子弹擦着她的耳际飞过,打在集装箱上迸出火星。
顾晏之攥着烟蒂钻进暗巷时,听见身后传来沈玉寒刻意提高的声音:“你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这儿!”
暗巷里弥漫着霉味,顾晏之靠在潮湿的砖墙上喘着气,展开被泡软的烟蒂。
银线裹着的不是密信,是半片撕碎的火车票,目的地是南京,日期是明天一早。
他忽然想起沈玉寒旗袍领口的兰草——正常的绣法应该是三瓣叶,可刚才瞥见的明明是西瓣。
“西瓣兰草”,这是老裁缝教的紧急撤离信号。
顾晏之咬了咬牙,将火车票塞进鞋底,转身想往巷口走,却撞见个穿雨衣的人。
雨衣的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下巴上的一道疤。
“顾先生,沈小姐让我来取样东西。”
疤脸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手里把玩着把折叠刀,刀刃在雨里闪着光。
顾晏之摸向腰间的枪,才想起早上换衣服时落在了另一件外套里。
他后退半步,后背抵住砖墙:“什么东西?”
“一枚烟蒂。”
疤脸人笑了,刀刃“咔哒”一声弹开,“沈小姐说,那东西能救她的命。”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警笛声,疤脸人脸色一变,骂了句脏话转身就跑。
顾晏之没追,他知道这是沈玉寒的安排——她刚才故意引开看守时,肯定按了藏在袖口的报警器。
警笛声越来越近,他摸出火车票看了眼,忽然想起沈玉寒松掉的第三颗盘扣。
盘扣的位置对应着时间,第三颗松了,是在提醒他原定的子时行动要提前三个时辰。
明天一早的火车,刚好能赶在天亮前离开。
仓库那边的枪声停了,顾晏之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警灯闪烁的方向走去。
警戒线外,他看见沈玉寒被警察扶着,左臂缠着绷带,旗袍的袖子被血浸透了,暗绿色的兰草花纹晕开一片深色,像极了昨夜老裁缝染坏的那块料子。
“你怎么还没走?”
沈玉寒看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急意,声音却很稳,“我不是让疤脸送你去车站吗?”
“你的伤……皮外伤。”
她打断他,目光扫过他的鞋底,“票拿到了?”
顾晏之点头。
“那赶紧走,”沈玉寒被警察扶着往救护车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告诉老裁缝,兰草绣错了,下次换个花样。”
这句话里的“老裁缝”,指的是南京那边的接头人。
顾晏之望着救护车的尾灯消失在雨幕里,摸了摸鞋底的火车票,忽然想起沈玉寒脚踝上的疤痕——小时候抢回的那个布娃娃,其实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当时他躲在树后,看着她被玻璃划伤,却没敢出来。
雨还在下,顾晏之转身走进暗巷,雨衣的帽檐压得很低,像刚才那个疤脸人一样。
只是他的指尖,还残留着烟蒂上银线的凉意,和沈玉寒血浸透的旗袍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