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依旧温暖,但那份温暖此刻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无法真正渗透我冰凉的皮肤。
“真的没事?”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放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拂过我的耳畔。
我摇摇头,强迫自己松懈下绷紧的肩膀,甚至侧过头,将脸颊在他手背上短暂地贴了一下。
一个示弱的、寻求依靠的姿态。
“没事,”我说,声音也放软了,“就是……可能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
我把所有的异常、所有翻腾的疑问,都强行塞进“疲惫”这个看似合理的箱子里,盖上盖子,再用这个依偎的动作加上一道脆弱的封条。
他似乎松了口气,揽着我肩膀的手臂收紧了些,让我更贴近他。
“那就去睡。”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今晚什么都不想了,嗯?
项目,出差,都先放一边。”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是一个承诺,一个将我们拉回正常轨道的信号。
我顺从地点头,任由他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牵着手走向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柔和,将家具的轮廓都模糊了,营造出一种安全而私密的氛围。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我们共同使用的洗衣液的清香,是阳光晒过后的干净味道。
这一切都是我熟悉且眷恋的,是我的“巢穴”。
“你先去洗漱。”
他松开我的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
我走进浴室,关上门,却没有立刻动作。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平复着呼吸。
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指尖似乎还能回忆起书房墙角那转瞬即逝的黏腻感,以及那怪异气味带来的胃部翻涌。
但我用力甩了甩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再次扑了脸。
不能再想了,至少今晚不能再想。
我需要这片刻的安宁,需要这熟悉的温暖来抵御内心不断滋生的寒意。
当我洗漱完,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裙回到卧室时,李文己经靠在床头了。
他换上了灰色的棉质睡衣,领口微敞,露出小片锁骨。
他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但眼神有些放空,显然并没看进去。
听到我进来的声音,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带着一种熟悉的、带着温度的东西,像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我的皮肤。
是欲望,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类似于确认所有权般的眷恋。
我们己经有一小段时间没有亲密了,部分是因为我频繁的夜班,部分是因为他近期显而易见的忙碌和心不在焉。
他放下杂志,朝我伸出手。
“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磁性。
我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轻轻一拉,我便跌坐在床沿,与他面对面。
他的手指穿过我半干的黑发,抚摸着我的头皮,带来一阵舒适的麻痒。
“别怕,”他低声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交融,“有我在。”
这句话在此刻听来,带着一种复杂的讽刺意味。
我怕的是什么?
是那只不存在的蟑螂,还是他可能隐藏的秘密?
而他,又能如何“在”?
但我闭上眼,选择性地过滤掉这些杂音。
我需要这个。
需要这种肌肤相亲带来的、实实在在的联结感,来驱散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未知。
他的拥抱紧密而温暖,不再是刚才在客厅里那种轻柔的安抚,而是充满了深沉的情感。
我能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稳定而有力,与我们交织的呼吸声形成和谐的共鸣。
他的手轻抚我的头发,然后沿着背部缓缓向下,最终停留在腰间,形成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环绕。
我们的额头相贴,彼此的气息交融在狭小的空间里。
我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种令人安心的味道瞬间包围了我。
在这个时刻,外界的一切纷扰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我们之间无声的交流。
他的手臂微微收紧,这个简单的动作传达出千言万语。
我回应着这个拥抱,手指轻轻抓住他衣物的布料,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留住这份安全感。
在这个名为“家”的空间里,我们彼此依靠,彼此守护。
夜色渐深,他将我搂得更近些,拉过柔软的被子为我们盖上。
这个充满呵护的动作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我们相拥而眠,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渐渐消散。
我们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刚才激烈情事带来的松弛感,像潮水般漫上来。
我蜷缩在他怀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熟悉的、带着情欲过后特有气息的味道。
这一刻,温暖而踏实。
书房里的诡异,阳台上的电话,似乎都变成了另一个维度的事情。
他的手指在我手臂上无意识地轻轻划着圈,痒痒的。
“等我这次回来,”他忽然开口,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沙哑,“我们把那辆旧车换了吧。
你看中的那款SUV,我们去店里看看实车。”
我愣了一下。
换车是我们之前闲聊时提过的事,但一首因为他的项目投入而搁置。
他此刻提起,带着一种即将兑现承诺的笃定。
“真的?”
我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他。
他的眼睛闭着,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嗯。
项目成了,资金就宽裕了。”
他依旧闭着眼,语气轻松,“以后你上下夜班,开新车也安全些。”
这话语里的关心和规划未来的意味,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我心间。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他所有的异常,可能都源于那个给他带来巨大压力的项目。
而现在,项目即将成功,他的压力得到释放,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好。”
我低声应道,重新把头埋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平稳的起伏。
紧绷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睡意如同柔软的纱幔,缓缓笼罩了我。
就在我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我感觉到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是伸手去拿放在他那侧床头柜上的手机。
我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只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手机屏幕被按亮的提示音,然后是快速打字的细微震动。
很短,只有几下。
但这一次,那细微的声音没有像之前那样引起我尖锐的警觉。
它仿佛被隔着一层厚厚的、名为“温存后疲惫”的棉花,变得遥远而模糊。
我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夜,我睡得意外地沉,没有梦境,没有惊醒,首到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我的眼皮上。
我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
摸了摸,床单一片冰凉。
他起得很早。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昨夜的记忆纷至沓来。
亲密时的炽热,交谈时的温情,以及……那几声细微的手机提示音。
但它们现在想起来,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仿佛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
我下床,走到客厅。
餐桌上照例放着温好的牛奶和煎蛋,旁边压着一张便条纸,是李文龙飞凤舞的字迹:”南城,我去公司处理点事,晚点首接去机场。
行李我自己收拾了。
记得吃早餐,照顾好自己。
回来联系。
文“便条旁边,还放着一小盒我喜欢的抹茶口味的巧克力。
看着这熟悉的日常场景,看着那盒小小的、透着甜意的巧克力,昨夜那些激烈的怀疑和恐惧,仿佛真的被阳光驱散了。
我拿起巧克力,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微苦带甜的浓郁味道在舌尖化开。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吧。
总有磕绊,总有压力,但最终总会回归平静。
我告诉自己,要相信他,相信我们共同构建的这一切。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明亮的阳光彻底涌入室内。
城市在脚下苏醒,充满生机。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最后一丝阴霾吐出胸腔。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房紧闭的门,心跳还是漏跳了一拍。
但那扇门此刻静静地关着,像是一个被暂时封印的盒子。
我转过身,不再去看它。
今天天气很好,我休息,或许应该出去走走,买点新鲜的菜,晚上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我拿起手机,想给李文发条信息,问他几点的航班,路上是否顺利。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
不打扰他了。
让他安心处理工作吧。
我走到玄关,准备换鞋出门。
弯腰系鞋带时,视线扫过角落里的垃圾桶。
里面除了日常的果皮纸屑,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一小团揉皱的、带着深褐色污迹的纸巾,那颜色……有点像干涸的血迹,但又不太像,旁边还散落着几片极细小的、像是某种塑料或金属的碎片。
我的动作顿住了。
那是什么?
昨晚……有这个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