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收藏家

晚上九点半，雨下得正大。

雨水砸在“默读斋”老旧的窗户上，声音很响。

这条街平时就没什么人，这种天气更是看不见人影。

梁默坐在柜台后面，看着窗外。

他喜欢这样的雨夜，因为雨水能掩盖掉很多东西，包括那些总是不请自来，钻进他脑子里的“声音”和“画面”。

他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能力：只要触碰到一些物品，尤其是旧东西，就有可能看到或感觉到与它相关的过去。

大多数时候，这些感觉都很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但有时候，如果那件东西附着的情绪特别强烈——比如恐惧、愤怒或者痛苦——那感觉就会变得异常清晰，清晰得让他难受。

因为这个，他很少与人握手，尽量不碰别人的东西。

开这家旧书店，算是他能找到的最适合的活法。

书上的“痕迹”通常比较淡，年代久了，什么都淡了。

他站起身，准备关门。

今天一天就来了两个顾客，一个进来躲雨，另一个翻了半天书什么都没买。

清净，正合他意。

就在他拿起“己打烊”的牌子，准备挂到门口时，店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了。

门上的铃铛发出一串刺耳的响声。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冷风和湿气。

那是个女人，浑身湿透，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看不清长相。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但上面沾满了泥点，最扎眼的是她胸口的位置，有一大片深色的污渍，正在雨水的作用下慢慢化开。

梁默闻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女人靠在门边，喘着粗气，好像随时会倒下。

她抬起头，看向梁默，眼神涣散，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

“帮……帮我……”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梁默心里一沉。

麻烦，天大的麻烦。

他第一反应是让她出去，然后把门锁上。

他最不想惹的就是这种事儿。

但没等他开口，女人己经踉跄着扑到柜台前，把一个东西硬塞到了他手里。

那东西入手冰凉，沉甸甸的。

是个盒子，青铜的，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复杂花纹。

就在陈默的手指碰到盒子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这一次，根本不是以前那种模糊的画面或感觉。

他非常清晰地“看”到了：无尽的黑暗。

一双巨大、冰冷、完全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在黑暗深处盯着他。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在一面破镜子里，脸色青紫，眼睛瞪得老大，嘴角流着黑血，己经死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首接在他意识里响起：“找到……门……否则……死……”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能连一秒钟都不到。

但梁默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甩开盒子，连续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在书架上，震落了几本书。

他心脏跳得飞快，喉咙发干，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不是记忆！

这他妈是什么？

预言？

幻觉？

他以前碰东西，看到的都是过去己经发生的事。

可刚才那段“画面”，分明是指向未来的，而且是他自己的死亡景象！

那种真实的恐惧感，让他手脚发凉。

“他们……在找……钥匙……”女人靠着柜台，声音越来越弱，胸口的血迹扩大了一圈，“不能……让他们……拿到……”她死死盯着梁默，眼神像是最后的求救：“藏好……只有你……可以……”话没说完，她身体一软，顺着柜台滑倒在地，不动了。

书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梁默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

然后他看了一眼掉在柜台上的那个青铜盒子，又看了看地上己经没了气息的女人。

钥匙？

什么钥匙？

他们是谁？

还有刚才脑子里那个恐怖的画面……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原本以为自己那种能看见过去的能力己经够倒霉了，但现在看来，跟这个盒子和它带来的东西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颈动脉——没有跳动。

死透了。

不能报警。

这事儿解释不清，而且女人说的“他们”很可能就在附近。

报警等于自投罗网。

得先把尸体处理掉，把盒子藏起来。

就在他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该怎么做的時候，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了上来。

他听到店门外，除了雨声，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

是一种轻微的、拖拖拉拉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湿漉漉的地上摩擦。

声音很轻，但正在靠近。

而且，听起来不止一个。

梁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挪到窗户边上，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去。

雨幕中，有几个模糊的黑影，正摇摇晃晃地朝着书店门口走过来。

它们的动作很别扭，看起来非常不对劲。

梁默暗骂了一句。

他们来了。

或者说，追杀这个女人的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