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最终还是坐上了徐斯年的保时捷。
没办法,我的车还躺在汽修厂里等着“开膛破肚”,总不能让他打车带我去医院吧?那画面太奇怪了。
车里的空间并不算宽敞,一股淡淡的皮革和木质香调混合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很好闻。
但也很陌生。我尽量把自己缩在副驾驶的角落里,离他远远的。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局促,发动车子的时候,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好像很紧张?”
“没有。”我立刻反驳,坐直了身体。
“我只是在想,一个F1世界冠军,开车居然能连续追尾三次,这技术是不是有点退步得太厉害了?”
我故意把“世界冠军”和“追尾三次”这两个词咬得很重,就是想刺他一下。
他听了,非但没生气,反而低笑出声。
那笑声从他胸腔里发出来,沉沉的,震得我耳朵有点麻。
“没办法,”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谁让你停得那么好看。”
我:“……”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一辆车“停得好看”,而且还是用这种轻佻的语气。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我敢肯定,他说的根本不是车。
“你好好开车!”我恼羞成怒,转过头去看窗外,不敢再看他。
“放心,”他悠悠地说,“这次不会再撞了。毕竟,你现在就在我车上。”
我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这么不要脸!
去医院的路程不算远,但我觉得格外漫长。
车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吼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我偷偷用余光瞥他,他开车的样子很专注,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修长而有力。
很难想象,就是这双手,在赛道上掌控着时速三百公里的猛兽。
也正是这双手,昨天把我的车撞了个坑。
到了医院,他轻车熟路地带我挂了号,找了专家。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拍了片子,结果显示只是轻微的颈部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拿着诊断报告,心里松了口气,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看到了吧?没什么大事。现在可以谈赔偿了吧?”
他接过报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才点点头:
“看到了。不过医生说要多休息,不能劳累。”
说完,他看了看时间:“正好到饭点了。我知道有家餐厅的菜不错,环境也安静,适合‘谈事情’。我们去那里谈,怎么样?”
我警惕地看着他:“去餐厅谈?”
“不然呢?”他挑了挑眉,“总不能在医院大厅里谈吧?影响多不好。”
我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而且我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杯咖啡,肚子也确实饿了。
“哪家餐厅?”我问。
“云水间。”
我愣了一下。云水间是本市最顶级的中式私房菜馆之一。
人均消费高得吓人,而且极难预定,必须是熟客介绍才行。
我之前跟客户去过一次,对那里清幽雅致的环境和精致的菜品印象深刻。
去哪里……谈一个追尾的赔偿?
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怎么,不喜欢?”看我没说话,他问。
“不是。”我摇摇头,“太破费了。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那怎么行。”他笑了一下,“撞了你的车,让你受了惊吓,一顿饭是必须的。就当是赔罪宴。”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拒绝就显得有点矫情。
“行吧。”我点点头,“不过说好了,吃完饭,必须把赔偿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一定。”他答应得爽快极了。
然而,当我跟着他走进云水间那个雅致的包厢,看到满桌已经备好的精致菜肴时。
我立刻意识到,这顿饭,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桌上摆着佛跳墙、清蒸东星斑、蟹粉狮子头……全都是云水间的招牌菜。
而且分量明显是提前算好的两人份。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我心里那根警惕的弦又绷紧了。
“徐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站在桌边。
没有坐下,“你早就定好位置了?”
“嗯。”他坦然承认,还绅士地帮我拉开椅子。
“我猜你处理完车的事情,肯定没心思自己找地方吃饭。”
我没动,依旧站在原地,审视着他:“你好像……什么都算到了。”
从我什么时候会给他打电话,到我会答应跟他来吃饭。
甚至连我会喜欢这家餐厅,他好像都一清二楚。
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让我非常不爽。
“不算‘算到’,”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只是做了一些合理的推测。毕竟,我想让你消消气。”
他的眼神太坦诚,坦诚得让我没法再生气。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天大的事,也得填饱肚子再说。
我就不信了,吃他一顿饭,还能被他卖了不成?
他给我倒了杯热茶,然后开始给我布菜,动作自然得像是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尝尝这个,他们家的佛跳墙做得不错。”
“这个鱼很新鲜,没什么刺。”
我默默地吃着,没有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推荐的菜确实很好吃。
吃了半晌,我觉得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清了清嗓子。
“徐先生,饭也吃了,我们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他正在剥一只虾,闻言,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把剥好的虾仁放进我面前的味碟里。
“急什么,”他说,“吃完再说。”
我的脸又有点不受控制地发热。他……他干嘛给我剥虾?
“我自己来就行。”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脖子不舒服,别老低头。”他语气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彻底没脾气了。
这家伙,段位太高了。
他根本不跟我正面冲突,就是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一点地瓦解我的防线。
你气势汹汹地想跟他吵一架,结果他反手就给你剥了个虾。
让你所有准备好的台词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又有点暧昧的气氛中吃完了。
他叫来服务员结了账,然后看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我跟着他走出餐厅,心里还在打鼓。
我以为他会带我去个咖啡馆或者茶室之类的地方。
结果他直接领着我,走到了停车场,停在了他的车前。
“上车。”他说。
“去哪?”我警惕地问。
“一个适合‘谈事情’的地方。”他冲我眨了眨眼,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
我犹豫了。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跟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能说,”他靠在车门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但是,有些东西,光说没用,得让你亲眼看看。”
“看什么?”
“我的诚意。”
他的目光灼灼,看得我心里发慌。
我承认,我有点好奇。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奇他所谓的“诚意”到底是什么。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觉得他这人行事诡异。
但我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他不会伤害我。
“就信你一次。”我咬了咬牙,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车子再次启动,驶入夜色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开往市中心,而是朝着郊区的方向开去。
路上的车越来越少,灯光也越来越暗。
我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徐斯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再不说我跳车了啊!”
他被我逗笑了:“安全带系着呢,你怎么跳?”
“我……”我被他噎了一下。
“别怕。”他安抚道,“就快到了。一个……能让你更了解我的地方。”
车子最终在一个看起来像是私人庄园的大门前停下。
大门自动打开,车子驶入,沿着一条长长的林荫道。
最终停在了一栋巨大的,充满现代感的建筑前。
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盒子。
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我能看到里面停着好几辆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顶级跑车。
这是……他的私人车库?
他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向我炫富吗?
徐斯年熄了火,解开安全带,然后侧过身,认真地看着我。
“纪梵希,”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昨天做的事情很离谱,甚至觉得我脑子有病。”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承认,我的方式是笨拙了点,甚至有点蠢。”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找不到别的方法。”
“什么意思?”我皱起眉。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打开了车门:“下车吧。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
我满腹狐疑地跟着他下了车,走进了那个像是汽车博物馆一样的车库。
他没有带我去看那些炫酷的跑车,而是径直走到车库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精密的工具和零件。
墙上,则挂着一幅巨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辆正在比赛中的F1赛车,红色的车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而在赛车的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
那个女孩……
我瞳孔骤缩。
那个女孩,分明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