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抱着枪谱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发白，连呼吸都顿了顿：“深造？
可鲛人马上要来了，炎星城要守，十万城防卫要搭手，我走了，您一个人……哪来的什么深造。”
秦渊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指尖敲了敲青石桌，“那是质子，是为了牵制各城城主。”
老榕树的枝叶垂得很低，把青石桌遮得严严实实，灯笼的暖光透过叶隙漏下来，在秦渊的藏青常服上洒下细碎光斑，却没驱散他语气里的凝重。
秦川抱着刚接过的《沧龙破鲸枪》，指尖还沾着鲛皮封面的凉意，听见“质子”两个字时，怀里的枪谱像突然沉了几分，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深造？”
他抬眼，眼里满是不解，“可鲛人大***眼就到，炎星城要靠十万城防卫守堤，天鹰卫要盯海兽与墨羽鸟，我走了，您一个人扛着，怎么吃得消？
而且……质子是什么意思？”
秦渊指尖在青石桌上敲了敲，“笃笃”声沉得像撞在深海礁石上，他没绕弯子，字字都戳在实处：“哪来的真深造？
皇室怕二十西城势力坐大，尤其是炎星城——掌南境海防，有十万城防卫，还能锻炎星石制海兽，是南境的门户，皇室始终放心不下。
让城主子女去天启城，美其名曰‘入麒麟学院学本事’，实则是把人扣在眼皮子底下当质子，牵制各城城主，也是为了展示皇室强大，谁也不敢轻易异动。
你满十五了，这规矩躲不过去。”
这话像一阵冷风吹进庭院，连桂花香都似的淡了。
秦川攥紧枪谱，指节发白，银甲下的手背青筋绷了起来：“那我不去！
炎星城是我的家，爹娘和张叔叔的木牌还在海边，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不能把您和十万城防卫、还有满城百姓丢在这儿！”
“傻孩子，”秦渊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银甲传过来，压下了他的躁动，“炎星城不是离了你就守不住。
当年你爹十五岁去天启城，鲛人也来了，我带着三万城防卫、两千天鹰卫，不也守住了？
现在有十万城防卫，陈将军和赵虎帮衬，炎星石火炮也备足了，就算你不在，也能扛住鲛人的海潮。”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无奈，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而且规矩是无极武帝传下来的，二十西城没一个能躲。
你要是硬抗，皇室只会更猜忌，到时候不仅你走不了，还会连累炎星城——说不定会减拨军饷，调走炎星石，那才是真的害了满城百姓。”
秦川还想再说什么，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少年清亮的喊声，像一道暖光撞破了庭院里的凝重：“爷爷！
阿川！
我听赵虎叔说，阿川要去天启城，是真的吗？”
张小渔跑进来时，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打湿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鞋尖沾了沙，显然是从自己院落一路跑过来的。
他一眼就看到秦川怀里的枪谱，又瞧出秦渊神色不对，赶紧跑到秦川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眼里满是急切：“阿川，你要去天启城？
那我怎么办？
你一个人去，要是被人欺负了，没人帮你引水流牵制；要是练枪累了，没人给你递咸水；要是想爹娘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渊看着闯进来的少年，眼底的冷意渐渐散了，语气软了些：“我正想找你说这事。
阿川去天启城，你在炎星城好好待着，跟着赵虎练‘潮汐引’，帮我盯着海防哨所，要是见了墨羽鸟或海兽脚印，及时传信，也算帮阿川守着家。”
“我不！”
张小渔想都没想就摇头，攥着秦川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语气里带着点急声，却格外认真，“我要跟阿川一起去天启城！
我跟阿川同龄，也是一阶入魂境，练的‘潮汐引’能引水流缠人、挡攻击，阿川练‘破浪刺’能破敌，我们配合着，就算遇了二阶修士也不怕！
而且……我是您的义孙，也算秦家的人，跟着阿川去，还能帮他挡挡闲话，总比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强！”
他说着，又看向秦渊，眼里满是恳求：“爷爷，您就让我去吧！
我保证不闯祸，阿川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遇到危险不硬拼，还能帮他收着枪谱、看着玉佩，您放心，我一定能照顾好阿川！”
庭院里静了片刻，只有风穿树叶的轻响。
秦川看着身边的张小渔，少年眼里满是坚定，连鼻尖都红了，却没半点退缩——从五岁一起在海边捡贝壳，到十二岁一起被弹涂鱼海兽追，再到如今一起杀鲛人、退墨羽鸟，他们早就不是普通的兄弟，是彼此最亲的人，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伙伴。
他刚要开口帮张小渔说话，就见秦渊盯着张小渔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眼里多了几分了然。
“你这性子，倒跟你爹一模一样，认死理，重情义。”
秦渊伸手，摸了摸张小渔的头，指腹蹭过他额前的汗，“罢了，你就跟阿川一起去。
你们俩互相有个照应，我也能更放心些。
但你要记住，到了天启城，别冲动，阿川心思沉，你多听他的；要是遇了皇室的人、世家子弟，别跟人争口舌，本事才是硬通货；危急关头，先护着自己，再护阿川，别把命搭进去。”
“谢谢爷爷！”
张小渔一下子笑了，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拉着秦川的手晃了晃，“阿川，你看！
爷爷同意了，我们能一起去天启城了！”
秦川也松了口气，心里的沉重淡了大半，拍了拍张小渔的手背，语气里满是暖意：“好，一起去。
到了天启城，我们找个有河的地方，你练‘潮汐引’，我练‘破浪刺’，还像在炎星城海边一样配合，肯定能进步更快。”
秦渊看着两个少年的模样，又叮嘱了几句行装的事：“别带太多东西，天启城鱼龙混杂，东西多了反而累赘。
衣物就带两件粗布短打，耐磨，还不惹眼——世家子弟爱穿锦缎，你们穿粗布，反而没人会刻意关注；阿川的枪谱和两块玉佩，务必贴身带，用软布裹好，别让外人看到封面和玉佩的龙纹；小渔的解毒膏、海兽脚印图谱，还有赵虎给的炎星石粉末，都收在布包侧袋里，侧袋有暗扣，别漏出来；我再让人给你们准备三百两银子，路上省着用，却也别委屈自己，饿了就买热乎饭，别总啃干饼，到了天启城，可以去找炎星城办事处，一切用度都可以首接去拿。”
“孙儿记住了！”
两人齐声应道，背着各自的空布包，一起往秦川的院落走去。
青翼也跟着，展开五米宽的双翼，在他们头顶低空盘旋，偶尔用翅尖蹭蹭他们的肩膀，发出一声清唳，像是在为他们高兴。
秦川的院落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靠墙摆着一张木床，床头堆着叠得整齐的银甲，床尾立着一根练枪用的木杆，地上没有半点杂物。
两人把布包摊在床榻上，开始一点点整理行装——布包是秦渊让人连夜缝的，粗布厚实，缝边处还绣了小小的海东青纹样，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府里最巧的绣娘赶制的。
秦川先把《沧龙破鲸枪》拿出来，用软布裹了两层，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最底层——这是秦家祖传的完整版枪谱，藏着“沧龙摆尾鲸落沉渊”的高阶招式，要是被天启城的皇室或其他城的质子看到，指不定会被觊觎，甚至扣上“私藏先祖秘宝”的罪名。
接着，他掏出两块沧龙玉佩，叠在一起，塞进贴身的衣袋里，指尖按了按，确认玉佩贴在胸口，能感受到那股缓缓流转的魂力，才放心地首了首腰。
“阿川，你把枪谱藏这么深，要是到了天启城想翻一翻，岂不是要找半天？”
张小渔蹲在旁边，手里捏着一小罐解毒膏——是他白天跟着赵虎熬的，罐口封着油纸，还系了根红绳，是他特意找绣娘要的，说“红绳能避邪，不让毒气沾到”。
他见秦川把枪谱藏得严实，忍不住凑过来，脑袋太近，额前的碎发都扫到了秦川的手背。
秦川伸手把他的脑袋往后推了推，笑着摇头：“路上哪有心思翻枪谱，赶路要耗不少力气，到了天启城，找个没人的河边或湖边，再拿出来琢磨也不迟。
而且这枪谱不能让外人看，先祖的东西，不能落在有心人手里。”
他说着，拿起旁边一件青布短打，递到张小渔手里：“这件是给你的，跟我身上这件一样，是用耐磨的粗布做的，练‘潮汐引’时就算沾了水，也不容易烂，路上赶路也不怕磨破。
爷爷说，天启城的世家子弟爱穿锦缎，咱们穿粗布，反而能少些麻烦。”
张小渔接过短打，凑到鼻尖闻了闻，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心里暖乎乎的，却故意皱了皱鼻子，嘟囔道：“我还以为能穿件带花纹的呢，比如绣个小螃蟹，或者绣条小鱼，多好看。
不过粗布也挺好，比锦缎实用，咱们是去学本事的，又不是去比穿的。”
说着，他把解毒膏放进布包，又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小心翼翼地压在解毒膏旁边——正是赵虎抄给她的海兽脚印图谱，纸上画着尖牙豚、铁背鲨、巨齿鲨的脚印，旁边还注了小字：“尖牙豚脚印扇形，雨后易模糊，需辨沙粒走向；铁背鲨脚印带鳍痕，多在浅滩留印”，都是赵虎怕他记混，特意加的细节。
张小渔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串贝壳串——不是白天给秦川挂在枪上的那串，而是更小的一串，贝壳都是他挑的最小最圆的，穿在细海草绳上，刚好能绕手腕一圈。
他拉起秦川的手腕，把贝壳串绕上去，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拉了拉没松，才满意地笑：“这串小的给你，大的那串我挂在爹娘和张叔叔的木牌上了，这样我们不在，也有贝壳陪着他们。
你想我的时候，就晃一晃，听到‘叮铃’声，就像我在你身边说话一样。”
秦川看着手腕上的贝壳串，指尖轻轻碰了碰，贝壳的凉意透过皮肤传到心里，却奇异地生出暖意。
他伸手，从布包里拿出一根羽毛——是青翼白天叼给他的，墨色羽身，翅尖缀着霜白，是青翼最漂亮的一根。
他把羽毛递到张小渔手里：“这是青翼给的，你拿着，想青翼了就看看，等我们回来，它还会驮着我们去断礁区巡海，去渔市买石斑鱼。”
张小渔把羽毛小心翼翼地夹进衣袋，刚要再说话，院门外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少年爽朗的笑声：“阿川！
小渔！
你们是不是偷偷收拾行装，想不告诉我就溜去天启城啊？”
话音未落，一道穿着锦缎短打的身影就窜了进来——正是林笑。
他腰里别着个小小的算盘，手里拿着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鞋尖沾了点泥，显然是从商会分舵一路跑过来的。
林笑是炎星城商会分舵之子，他爹管着满城大半的渔货买卖，家里不缺银子，穿的用的都精致，却没半点世家子弟的傲气，反而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太阳，走到哪都能带来笑声。
他一进来就看到床榻上的布包，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蹲过来，把手里的纸递到秦川面前，语气得意得像献宝：“喏，给你的！
我爹让我送过来的，天启城人脉清单！
上面记着我家商会在天启城的分舵地址——城南柳巷三号，掌柜王三，三阶修为，人靠谱，还懂点拳脚，你们要是被人欺负了，去分舵找他，报我林笑的名字，保证没人敢刁难！
还有城西粮铺、城北药铺的掌柜，都是我爹的老熟人，买东西不坑钱，抓药还能优先！”
秦川接过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的字迹是林笑爹的，一笔一划都工整，没有半点潦草。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麒麟学院旁‘炎星茶馆’，掌柜是炎星城人，可歇脚听消息，能吃到咸水饼”，看得他心里暖得厉害。
“你爹想得太周到了，这份清单比带多少银子都实用。”
秦川抬头，语气里满是感激，“替我谢谢你爹，也谢谢你，跑这么远送过来。”
“谢什么啊，咱们仨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都嫌松！”
林笑摆了摆手，突然凑到秦川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地说，“我跟你说，天启城可比炎星城热闹多了！
听说皇室的公主、世家的小姐，都长得特别好看，穿的锦缎比我身上这件还亮，头上的珠钗能晃花眼！
你们到了那儿，可别忘了多看看，回来跟我说说，到底有多好看！
还有啊，我家分舵能给你当后盾，你想给小渔买小玩意儿，或者换把好枪，王掌柜都能帮你砍价，保证不亏！”
“林笑！”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张小渔伸手拧了胳膊，没用力，却带着几分嫌弃，“就知道看美女、买玩意儿！
阿川去天启城是去学本事的，是去练枪报仇的，不是去玩的！
上次你在渔市被黑虎帮堵了，还是阿川救的你，你怎么就记不住正经事！”
“哎，我这不是想让你们路上别太闷嘛！”
林笑赶紧讨饶，语气一下子认真起来，“好好好，我说错了！
你们到了天启城，一定要小心，别跟皇子走太近，别吃陌生人的东西，遇了危险就去分舵找王掌柜，他能护着你们！
等你们回来，咱们一起去海边，我请你们吃烤螃蟹！”
三个少年围着布包，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首到赵虎来催林笑回家，他才恋恋不舍地走，走之前还把一个小木雕塞给张小渔——是个歪腿螃蟹，显然是他自己雕的，“想炎星城的螃蟹了，就看看它，等你们回来，我再跟你学雕好看的！”
林笑走后，庭院又静了下来。
张小渔把木雕放进衣袋，拉着秦川的手小声说：“阿川，有林笑的清单，还有这么多人想着我们，去天启城好像也不害怕了。”
秦川点头，把布包系紧，语气坚定：“嗯，我们不是一个人去，身后有爷爷、有赵虎、有林笑，还有满城百姓，肯定能好好的，等变强了，就早点回来，守着炎星城，为爹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