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为自己挣一条生路

云梦国，上京。

腊月，雪落无声，将巍峨的皇宫覆上一层素白。

冷宫深处，破败的窗棂挡不住呼啸的寒风，像厉鬼的呜咽。上官云曦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粗布囚衣根本抵御不了彻骨的寒意，她的身体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唯有心口那处，被利刃刺穿的剧痛还无比清晰。

视线模糊间，她看到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明黄龙袍身影。是他，严俊风，曾经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如今的九五之尊。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俊美无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这殿外的冰雪，比他手中那把还滴着血的长剑更让人心寒。

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在明黄的龙袍下摆洇开一小片暗沉的红。

上官云曦低头，看着那截熟悉的剑身在自己胸口颤动，是“碎影”，他亲手赠予的“护周全”。此刻它像一只淬毒的蜂针，狠狠扎进血肉里，带来的却不是尖锐的剧痛，而是一种麻木的、缓缓蔓延的冰冷。

她抬眼，望向严俊风。

他的手还停在剑柄上，指节绷得发白，侧脸的线条在殿内烛火下勾勒得愈发冷硬。没有惊讶，没有不忍，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深邃的眼像结了冰的寒潭，映不出她此刻的狼狈，也盛不下任何情绪。

就像只是抬手拂去了衣袍上的一粒尘埃。

“为什么……”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不成样子，血沫顺着嘴角溢出，滴在衣襟上。

严俊风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眨眼。他就那样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件完成了使命、可以随时丢弃的器物。

上官云曦笑了，笑得胸腔震颤，牵扯着伤口，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血沫涌得更凶，糊住了视线，可她依旧死死地盯着他，那双曾经盛满爱慕与痴缠的眼，此刻只剩下翻涌的恨意，像燃尽的灰烬下暗涌的火星，执拗地、狠狠地灼烧着。

她不动，也不挣扎，任由生命力随着温热的血液一点点流逝。只是那双眼，像两枚淬了毒的钉子，牢牢钉在他脸上，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从眼底熄灭，那恨意也未曾有半分消减。

他始终没有移开视线，表情从始至终没有变化，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默剧。

刚穿越过来，裹着护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对着这陌生的朝代还晕头转向，就撞进了严俊风那双眼。

他生得是真好啊，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像出鞘的剑，连看人时那点漫不经心的冷意，都恰好戳中她前世看惯了偶像剧的审美点。像块淬了冰的玉，冷是冷，可那光泽，那质地，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捂，想看看冰化了之后是什么模样。

他对谁都冷淡，宫宴上贵女们的示好他视而不见，连皇后娘娘牵线的世家小姐，他也只淡淡颔首便转身离去。偏她不信邪。

仗着护国公府的势，她天天往他跟前凑。给他带亲手做的点心，明明厨艺稀烂，却看着他皱眉咽下时，心里甜得像灌了蜜；他在书房看卷宗，她就搬个小凳坐在旁边，假装看书，实则偷偷数他颤动的睫毛；甚至在他被太子刁难时，她像只炸毛的猫冲上去维护，被他冷冷一句“多事”怼回来，夜里躲在被子里哭，天亮了却又觉得是他口是心非。

他偶尔会收下她的点心，偶尔会默许她在书房待着，偶尔在她闯祸后，不动声色地帮她摆平——这些在她看来，全是“特殊”的证据。

“你看，他对别人都不理不睬，只有对我，才会这样呢。”她曾得意洋洋地跟画春炫耀，捧着那颗被他偶尔的“纵容”喂得越来越热的心，觉得自己是那个能融化冰山的例外。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特殊？不过是因为她够蠢，够好用，够能给他提供便利。

她的家世，她的痴缠，甚至她那点能帮他分析朝局的小聪明，都成了他权衡利弊后，“照单全收”的理由。

就像逗弄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偶尔丢块骨头，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因为看着它围着自己转的样子，还算有趣，且有用。

而她，就捧着那块沾满了算计的骨头，当成了独一无二的珍宝，傻得让后来的自己，都想一巴掌扇醒过去的那个上官云曦。

多可笑啊。

把冷漠当深情，把利用当特殊，把豺狼的敷衍，当成了独属于自己的温柔。

可他“上岸”了，第一件事，就是“斩”了她这个“意中人”。

心口的血还在流，意识渐渐涣散。上官云曦眼前闪过的，不是严俊风冰冷的脸，而是父亲上官彦。

面对自己不服从父亲安排的时候，“云曦，你本就是为你弟弟铺路的棋子。”父亲冰冷的话语，此刻如同最锋利的冰棱，狠狠扎进她残存的意识里。

原来，那些年无微不至的宠爱，那些看似为她着想的安排，全是假的。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给弟弟上官睿扫清障碍、积攒资本。她是护国公府的嫡女，是京中明珠，可这光芒，从来都不是为她自己而亮，只是为了让她这块“垫脚石”，看起来更耀眼、更有用些。

严俊风的虚情假意……父亲母亲弟弟的冷酷利用……一张张虚伪的面具在她眼前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真相。

好冷啊……

上官云曦最后看了一眼严俊风，他已转身，龙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积雪，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也好，这样的人间，不留也罢。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

“小姐！小姐您醒醒！”

急切的呼唤声伴随着轻轻的摇晃，将上官云曦从无边的寒意与黑暗中拉扯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入目是熟悉的流苏帐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这是她在国公府的闺房！

“小姐，您可算醒了，”丫鬟画春见她睁眼，喜极而泣，“您落水后就一直昏迷，可把国公和夫人都急坏了！”

落水？

上官云曦茫然地抬起手，触手是光滑细腻的肌肤，身上盖着柔软温暖的锦被，哪里还有半分冷宫的破败与寒冷？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熟悉的梳妆台，熟悉的博古架，窗外庭院里，几株海棠开得正盛，哪里有半分冬日的萧索？

上官云曦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冷宫里的冰雪更甚。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死在严俊风的剑下，死在父亲的算计里……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平坦温热，没有伤口，更没有那穿心而过的剧痛。

画春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上官云曦没有回答，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冲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尚显稚嫩的脸庞，眉眼清丽，带着未脱的少女娇憨，正是……十四岁的她！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四岁，回到了魂越后的第二年，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窗外的风依旧喧嚣，吹得窗棂轻轻作响。可这一次，上官云曦眼底那曾经的澄澈，已然被彻骨的冰寒与滔天的恨意彻底取代。

父亲的“宠爱”，严俊风的“深情”……那些前世让她沉溺、最终将她推入深渊的假象，如今想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一世，她上官云曦，褪去天真，撕去所有伪装。

她要为自己，挣出一条干干净净、只属于她自己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