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伶的思维停滞了,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只紧贴在门缝外的巨大眼球上。
那眼球浑浊不堪,布满扭曲的血丝,中央的瞳孔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没有丝毫生命的光泽,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恶意。
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门内,隔着那条狭窄的缝隙,与陈伶对视。
陈伶甚至能闻到从门缝里渗进来的一股浓烈的、如同沼泽淤泥混合着腐烂内脏的腥臭气味。
他屏住呼吸,连心脏都似乎忘记了跳动,全身的血液冰冷得如同冻结。
他不敢动,哪怕是一根手指,一丝肌肉的颤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侧写师的本能在疯狂运转,分析着这极度危险的“存在”。
非哺乳类结构…黏液分泌…感官可能依赖震动或热量?
不,它明明在“看”…视觉可能存在,但方式未知…行为模式:潜伏,观察,充满耐心…极度危险!
“嘶啦……”那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再次响起,极其轻微,仿佛有什么湿滑沉重的东西正在门外缓缓移动。
贴在门缝上的眼球也随之移动,消失了。
但它没有离开。
陈伶能感觉到,一个庞大的、充满恶意的轮廓,正停留在门外,近在咫尺。
那股腐臭的气味更加浓郁了。
它在等待什么?
是在确认猎物的位置?
还是在享受这种施加于猎物的恐惧?
陈伶的目光死死锁定门缝,同时用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视整个办公室。
破碎的窗户是唯一的退路,但窗外是弥漫的灰雾和未知,跳下去生死难料。
而留在室内,一旦那东西破门而入……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具医生的尸体上,落在他脖颈处那个可怕的创口上。
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地面,落在了几块散落在尸体附近、较大的碎玻璃片上。
玻璃边缘锋利,反射着灰蒙蒙的光。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不牵动任何空气流动地,弯下腰,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最大的、边缘尖锐的玻璃碎片。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然后,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将玻璃片紧紧握在手中,锋利的边缘抵住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他调整呼吸,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捕捉着门外哪怕最细微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门外的“东西”似乎拥有无穷的耐心,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越来越重,如同实质般挤压着房间内的空气。
就在陈伶感觉自己的神经即将绷断的瞬间——“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办公室厚重的木门猛地向内凸起,木屑飞溅!
门板上出现了几道深刻的、如同猛兽利爪划过般的裂痕!
它开始攻击了!
陈伶心脏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挪了半步,靠近门边,紧握着玻璃碎片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砰!!”
又是一次重击!
门锁部位发出扭曲的金属,门框边缘的石灰簌簌落下。
更多的裂痕蔓延开来,门己经摇摇欲坠。
陈伶计算着距离,估算着那“东西”攻击时与门板的相对位置。
就是现在!
在门外那“东西”第三次蓄力,即将再次撞击的刹那,陈伶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玻璃碎片朝着门板上一道较大的裂缝,猛地投掷过去!
他不是投向怪物,而是投向了门外走廊的墙壁!
“啪嚓——!”
玻璃碎片撞击在对面墙壁上,发出了清脆响亮的碎裂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环境中,如同平地惊雷!
门外的撞击动作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狂躁的“嘶啦”声响起,伴随着某种沉重物体快速拖拽移动的声音,迅速朝着玻璃碎裂的方向冲去!
机会!
陈伶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拉开门——门锁早己损坏——如同猎豹般窜了出去!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怪物的全貌,只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庞大、扭曲、覆盖着灰白色黏滑表皮的影子,正疯狂地撞击、抓挠着走廊对面那片空无一物的墙壁。
他沿着走廊,朝着与怪物相反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发足狂奔!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但他顾不上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怪物被戏弄后发出的、一种低沉而充满愤怒的嘶吼,以及它调转方向,朝着他追来的恐怖声响!
那声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紧紧咬在他的身后。
快!
再快一点!
他的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喉咙里充斥着血腥味。
前方的走廊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边通往更深的黑暗,另一边似乎有向下的楼梯间标志!
就在他冲向楼梯间的瞬间,他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整个人失去平衡,狠狠地向前摔去!
“咚!”
的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前一阵发黑。
而与此同时,身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和嘶吼声,己经近在耳边!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裹挟着腐臭气息的腥风!
要死了吗?
绝望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吱呀——”旁边一扇原本紧闭的、标着“器械室”的铁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伸出,以惊人的力量抓住陈伶的手臂,在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将他粗暴地拽了进去!
“砰!”
铁门在他身后被猛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门外传来了怪物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在铁门上发出的恐怖撞击声,以及那充满不甘与暴戾的嘶吼!
门内,一片黑暗。
陈伶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劫后余生的恍惚感笼罩着他。
黑暗中,一个冷静得近乎没有感情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想活命,就别出声。”
“它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