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间终年不见光的柴房，没有变态太监癫狂的笑，只有浣衣局后院特有的皂角气息，混着清晨微凉的风，钻进肺腑。
她躺在通铺的最角落，头顶是熏得发黄的麻布帐子，帐角的补丁歪歪扭扭——那是上月她赶工缝补时，被王嬷嬷催着干活扎错了针脚的痕迹。
指尖触到的粗布床单磨得指腹发涩，姜宁缓缓抬起手，看到一双布满薄茧却还算完好的手。
虎口处那道新鲜的划伤还在渗着血珠，是昨天洗皇后玉漱的凤袍时，被金线勾破的。
“姜宁！
还赖着不起？
皇后娘娘的凤袍要是误了晾晒时辰，仔洗你的皮！”
门外传来王嬷嬷尖利的呵斥，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姜宁太阳穴突突首跳。
就是这把声音，去年在柴房外笑着对太监说“这丫头您尽管尽兴”；就是这个王嬷嬷，在她快断气时，端来那碗“体面汤”，说“你爹早烂在乱葬岗了”。
滔天的恨意瞬间攫住心脏，姜宁几乎要咬碎牙根。
她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才没让自己嘶吼出声。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姜家还没被满门抄斩，回到了她还是浣衣局小宫女，没被玉漱挑去做心腹之前。
前世的她，傻得可怜。
以为好好干活就能被调去御前，就能为父亲辩白“通敌”的冤屈。
可她不知道，玉漱早就盯上了她的“老实”，故意让她传递假证据，最后踩着姜家的尸骨坐稳后位。
而她这个棋子，落得被灌媚药、送太监的下场，连全尸都没捞着。
“姜宁！
聋了？！”
王嬷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板被重重推开。
老嬷嬷穿着灰布衣裳，手里藤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眼神像要吃人。
若是以前的姜宁，早吓得跪地求饶了。
可现在，她慢慢坐起身，眼底的怯懦被冰冷的恨意取代，看得王嬷嬷莫名一怔。
“嬷嬷，我这就去。”
姜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下床时动作稳得很，没像往常那样慌慌张张摔着磕着。
走到院子里，其他宫女都低头捶打着衣裳，木槌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砰砰”响，像极了刑场的刀斧声。
春桃见她过来，赶紧从怀里掏出个菜团子塞给她：“宁宁，我特意留的，快吃。”
春桃是她在浣衣局唯一的朋友，前世她被调走后，春桃因“牵连”被打发去辛者库，最后病死在雪地里。
姜宁握着温热的菜团子，指尖发颤——这一世，她不仅要复仇，还要护住春桃。
“谢谢桃子。”
她咬了口菜团子，粗糙的面粉混着青菜香，是活着的味道。
春桃凑过来压低声音：“王嬷嬷刚才好凶，没为难你吧？
她跟李总管沾亲，咱们惹不起。”
姜宁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墙角木盆里那件明黄凤袍上。
金线绣的凤凰展翅欲飞，刺眼得很，像极了玉漱那张伪善的脸。
她知道，想要复仇，必须先离开浣衣局。
而眼下，只有一个机会——三天后皇帝萧景渊御花园赏花，玉漱会“偶遇”圣驾，按前世记忆，她会被派去送茶。
那是玉漱挑中她的开始。
但这一世，她不会再做棋子。
她要借着这个机会，靠近萧景渊——那个掌生杀大权，却自私虚伪的男人。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绝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