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最后一班地铁的寒气还挂在衬衫上。

周野站在自家1303的门前，第三次把手伸进空空如也的裤子口袋。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本该是他此刻最想听到的天籁。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周野的额头抵着冰冷的防盗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疲惫。

出差半个月，飞了十六个小时，又在晚高峰的环线上堵了两个钟头。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倒在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昏睡到世界末日。

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被关在自己的家门外。

钥匙。

他的钥匙串，明明在出发去机场前，随手扔进了背包的侧袋里。

周野猛地直起身，把肩上的双肩包甩到身前，一把拉开拉链。

笔记本电脑、充电器、几本无聊的航空杂志、客户的合同……

他把整个包翻了个底朝天，东西散落一地。

还是没有。

一股无名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手背传来一阵刺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备用钥匙。

对了，还有备用钥匙。

按照小区的规定，每户都有一把备用钥匙存放在门卫室，以备不时之需。

周野松了口气，重新把东西塞回包里，快步走向电梯。

深夜的门卫室，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灯光下，一张空荡荡的藤椅正对着闪烁着雪花点的监控屏幕。

没人。

门卫老刘，那个总是笑呵呵递给他快递的微胖中年男人，不见了。

“刘师傅？”

周野敲了敲玻璃窗，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无人应答。

只有电流的滋滋声，从老旧的监控设备里传来。

周野皱起眉，推开了门卫室虚掩的门。

一股淡淡的、像是烧艾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里很整洁，桌上的茶杯还是温的，旁边的报纸摊开在赛马那一版。

看起来，老刘只是暂时离开了。

周'野的目光在桌面上扫过，希望能找到什么联系方式。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压在茶杯下的留言条。

那是一张从日历上撕下来的纸片，上面用一种极其工整的、一笔一划的楷书写着几行字。

是给他的。

抬头清清楚楚地写着：致 1303 周野先生

周野愣住了。

老刘怎么会知道他今晚会丢钥匙？

他拿起那张纸条，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辨认。

周先生：

见字如面。

若你看到此条，想必是归家无门。

你的钥匙，我已代为保管。

但并非在你家中，也并非在我这里。

它在一个它应该在的地方。

周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是什么意思？打哑谜吗？

他继续往下看。

请勿惊慌，亦勿声张。

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想要取回钥匙，只需遵循我的指引。

第一步：请乘电梯至顶楼，天台的门没有锁。

天台？

大半夜的去天台做什么？

周野感到一阵荒谬，这简直就像是某个无聊的寻宝游戏。

他捏着纸条，心里的烦躁愈发强烈。

或许，这只是老刘的一个恶作劇？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野的目光落在纸条的最后一行。

切记，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

千万，不要回头看你身后的电梯。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周野的脊椎骨窜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门卫室外那扇紧闭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电梯门。

上面倒映出他自己略显苍白的面孔。

一切正常。

可那行字，就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脑子里。

不要回头看电梯。

为什么？

电梯里有什么？

周野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他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条，纸张的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他，这可能只是一个玩笑，或者是什么误会。他应该报警，或者找个开锁师傅。

但那股挥之不去的、艾草燃烧般的奇特气味，和老刘那过分工整的笔迹，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把他推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周野走出保安室，没有回头，径直走向另一侧的楼梯间。

他决定，先从楼梯走到顶楼看看。

就在他推开楼梯间防火门的那一刻，身后的大厅里，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是电梯到达一楼的声音。

那扇他一直刻意回避的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