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带着那块关键的碎纸片和陆清妍提供的墨料、工具分析报告,再次拜访了许知微,这次是在她的工作单位——市历史档案馆。
档案馆坐落在一片梧桐树下,环境清幽,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沉静。
许知微的办公室堆满了书籍和档案盒,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油墨特有的馨香。
“陈队长,请坐。”
许知微给陈暮倒了杯水,神情比上次更加严肃,“我查阅了大量关于‘墨魂社’的零星记载。
这个团体成立于1941年,主要由一批进步青年艺术家、诗人、版画家组成,他们以笔为枪,通过创作木刻版画、印发传单等方式进行抗日宣传和思想启蒙。
社团的核心成员大约有十余人,但具体名单不详。”
她打开一本泛黄的内部资料汇编,指着一张模糊翻印的版画图片:“你看,这幅版画的角落,就有‘墨魂社’的标识,使用的朱红色,据记载就是采用延安矿的朱砂。
社团活跃了大概两年时间,于1943年初夏突然解散,原因不明。
有说法是内部出现了分歧,也有说是受到了当时整风运动中某些扩大化的影响。”
陈暮仔细看着那模糊的标识,一个由墨笔和刻刀交叉构成的简单图案,透着一股昂扬又悲壮的气息。
“那么,赵永年的家族,和这个‘墨魂社’有关联吗?”
“我正在查。”
许知微切换电脑屏幕,调出一份电子档案,“这是我们从民间征集到的一些零散日记和回忆录片段。
其中一份提到,当时‘墨魂社’有一位负责后勤和物资采购的年轻成员,名叫赵启明,擅长交际,据说家族有点小生意。
而这个赵启明,根据我们掌握的有限户籍资料比对,很可能就是死者赵永年的祖父。”
线索似乎连接上了!
凶手的目标,首指赵家祖辈在“墨魂社”的经历。
“赵启明后来怎么样了?”
陈暮追问。
“记载很少。
只知道‘墨魂社’解散后,成员星散,赵启明似乎回到了家乡,继续经商,并在后来的几十年里,凭借精明的头脑积累了不少财富。
赵永年算是继承了他的事业,并且青出于蓝。”
许知微推了推眼镜,“但是,关于‘墨魂社’解散的具体原因,以及赵启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所有公开史料都语焉不详。
这背后,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暮沉思片刻,问道:“那种带有螺旋纹路的刺针,在古代有什么说法吗?”
许知微想了想,回答道:“这种螺旋纹路,与其说是刑罚工具,不如说更接近古代某些专门从事刺绣或者纹身工匠的独门工具。
在一些记载中,掌握特殊纹身技艺的匠人,会定制这种带有纹路的针,以便更好地控制墨料的渗透和图案的精细度。
凶手可能不仅懂历史,还精通某种近乎失传的古老手工艺。”
离开档案馆时,陈暮心情更加沉重。
凶手对历史的了解程度超乎想象,并且似乎掌握着一些连档案馆都未曾详细记载的内情。
赵启明在“墨魂社”解散事件中,到底做了什么?
回到局里,陆清妍那边也有了新进展。
她对现场残留的气味进行了气相色谱分析,除了墨和血,还识别出几种极其微量的植物精油成分,如檀香、龙脑等,这些通常是用于高级墨锭定香和防蛀的。
“凶手很可能随身携带,或者现场使用了某种特制的古墨。”
陆清妍分析,“这种墨造价不菲,且制作工艺复杂,来源渠道应该很窄。”
同时,对赵永年社会关系的深入排查发现,他除了古董生意,还与几个本地的收藏世家往来密切,经常一起品鉴藏品,偶尔也会有些利益上的小摩擦,但都不足以引发杀身之祸。
调查其通讯记录和财务状况,也未发现异常。
陈暮决定调整方向,从历史渊源入手。
他带着侦查员,找到了赵永年一位年迈的姑姑,她住在城郊的一所养老院里。
老人己经八十多岁,精神时好时坏。
当陈暮提起赵启明和“墨魂社”时,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喃喃道:“墨魂社……好久没人提了……启明他……也是没办法……什么没办法?”
陈暮轻声引导。
老人却只是摇头,反复说着:“债……是债啊……青龙山……债还没还……”青龙山?
陈暮记下了这个地名。
那是位于市郊的一座山,历史上好像有过一些寺庙道观,但并非什么著名的风景區。
“什么债?
谁欠的债?”
陈暮追问。
老人却不再回答,只是蜷缩在椅子里,眼神恐惧地望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青龙山,债。
陈暮感觉,这很可能是一个关键突破口。
凶手选择用历史的方式复仇,那么“债”的根源,很可能就埋藏在数十年前的过去。
他立刻安排人手,调查青龙山的历史沿革,以及其与“墨魂社”、赵家可能存在的关联。
与此同时,他接到许知微的电话,语气有些急促:“陈队长,我又找到一些关于‘墨魂社’解散的私人记录,里面提到了当时社内曾发生过一次严重的‘信任危机’,有人被指控……而赵启明,似乎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资料比较敏感,我需要当面向你汇报。”
历史的迷雾,似乎正在被一丝丝拨开。
但陈暮有种预感,越接近真相,危险也就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