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白蜷缩在宽大的床榻一侧,丝绸薄被仅盖至腰际,露出他线条优美的背脊和苍白的肌肤。
夜离的手臂占有性地环在他的腰间,即使是在沉睡中,也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疏白没有睡着。
他睁着眼,空洞地望着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胸口那隐去的蛇形印记似乎在隐隐发烫,提醒着他那无法挣脱的束缚。
然而,比这契约更让他感到刺骨寒冷的,是白天的记忆。
那是在宅邸西翼,一个鲜少有人踏足的偏厅。
夜离被一通紧急通讯暂时叫走,留下疏白在原地等候。
就在那时,那个如同枯木般佝偻的身影出现了——巫婆塞勒丝。
她是夜离麾下众多能人异士中的一员,据说精通古老的诅咒与契约之术。
疏白甚至怀疑,他与夜离之间的绑定,就有这个老巫婆的手笔。
她总是穿着一身漆黑的、仿佛从未换过的袍子,周身萦绕着一股混合着草药与腐朽的气息。
她的脸布满皱纹,一双眼睛深陷,看人时总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阴狠,特别是看着疏白的时候。
那天,她拄着一根扭曲的木杖,悄无声息地靠近。
“小东西……”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被少爷的力量滋养着,感觉如何?”
疏白下意识地后退,冷淡地回应:“不关你的事。”
塞勒丝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笑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多么娇嫩,多么脆弱……真不知道你这具凡人的躯壳,能承受‘蚀心契约’多久。”
她突然伸出那只干枯得如同蝎子钳般的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疏白的手腕。
疏白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尖锐至极、带着阴寒的剧痛从手腕瞬间窜遍全身,那感觉不像被刺伤,更像是有毒液被首接注入血管,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痛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塞勒丝很快松开了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随意的触碰。
她看着疏白痛苦的神情,眼中满是快意。
“看来,还需要更多‘锤炼’才能配得上少爷呢。”
等夜离处理完事务回来时,疏白依旧靠在廊柱旁,脸色苍白,被捏过的手腕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夜离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怎么了?”
夜离蹙眉,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
疏白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只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夜离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手,”疏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抬起那双浅色的眸子,望向夜离,里面盛满了未散去的痛苦和一丝依赖,“夜离…那个巫婆…她的手…好痛…那种痛,真的好痛…”他很少这样首接地表达痛苦和求助,或许是那剧痛超出了他惯常的忍耐,也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只有眼前这个带给他束缚的人,才能保护他不再受他人的伤害。
夜离的瞳孔在那一刹那骤然收缩,金色的蛇影不再是滑过,而是如同被激怒的凶兽般猛然盘踞了他的整个瞳仁,散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追问细节,只是轻轻托起疏白那只微颤的手,指尖在他光滑的手腕皮肤上抚过,那里的表面没有任何伤痕,但他能感受到残留的、属于塞勒丝的阴毒能量。
“她碰了你?”
夜离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疏白点了点头。
夜离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将疏白打横抱起,径首走回主宅,将他安置在卧室的床上,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道:“在这里等我。”
接下来的事情,疏白并未亲眼目睹,但宅邸里无声的肃杀气氛和仆人们噤若寒蝉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当晚,夜离在别墅地下那间从不允许疏白踏入的、被称为“静思堂”的石室中,召见了塞勒丝。
石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墙壁上诡异的浮雕。
夜离端坐在主位,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那沸腾的金色蛇影彰显着他的怒火。
“你碰了他。”
夜离开口,不是疑问,是宣判。
塞勒丝跪在下方,身体微微发抖,却还试图辩解:“少爷…老身只是想看看他的体质是否能够承受契约之力,是为了少爷您的…”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夜离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旁边一个穿着暗卫服饰、脸上有着蛇鳞纹路的男人便如同鬼魅般上前,手中寒光一闪。
“啊——!”
塞勒丝凄厉的惨叫在石室中回荡。
她那曾经用来刺伤疏白的、干枯如蝎钳的右手,齐腕断落,掉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指甚至还抽搐了几下。
夜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声音冰冷如铁:“我说过,他是我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伤他分毫。
你似乎忘了规矩。”
塞勒丝紧咬着牙,冷汗浸湿了她花白的头发,她不敢再辩解。
“看来一只手,还不足以让你记住教训。”
夜离微微倾身,金色的蛇瞳锁定着她,“‘蚀心之痛’?
很好。
那就让你也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蚀心’。”
他挥了挥手,另一个身影从阴影中浮现,那人手中托着一个水晶瓶,瓶内似乎有黑色的雾气在翻涌。
塞勒丝看到那个瓶子,眼中终于露出了极致的恐惧。
“不…少爷!
饶命!
老身再也不敢了!
求您…”她的求饶声被拖了下去,等待她的,将是与她施加给疏白的痛苦相似,但漫长和酷烈十倍的折磨。
夜离回到卧室时,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血腥气和冷厉。
他看到疏白依旧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蜷缩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他走近,轻轻抚上疏白的脸颊,却发现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湿润。
疏白没有睁眼,只是低声问:“她…怎么样了?”
夜离俯身,将他连人带被拥入怀中,吻去他眼角的湿意,动作温柔得与方才石室中的判若两人。
“她不会再弄痛你了。”
他的声音在疏白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安又令人胆寒的笃定,“永远都不会。
任何让你痛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疏白将脸埋进夜离的胸膛,身体微微颤抖。
他害怕夜离的残忍和掌控,可在此刻,这份残忍化作了保护他的壁垒,又让他产生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他在这极致的矛盾中沉沦,如同坠入一张用爱与占有编织而成的网,越挣扎,缚得越紧。
而窗外月色下,整座宅邸如同一个巨大的活物,潜伏着无数忠于夜离的、拥有非常之力的影子,他们既是守护者,也是监视者,共同维系着这个华丽而危险的牢笼。
疏白知道,他身陷其中,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