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雨,带着一股透骨的凉意,淅淅沥沥地打在“幸福里”城中村凹凸不平的水泥路上。
路面很快积起一汪汪浑浊的水洼,
倒映着两旁杂乱无章、灯光昏暗的店铺招牌和蛛网般缠绕的电线。
空气里混杂着饭菜的油腻味、垃圾堆的酸腐气,以及雨水带来的土腥气。
一辆有些老旧的电动车,灵巧地避开路上的行人和水坑,停在了一条更显狭窄幽深的巷子口。
骑手穿着已经被雨水浸得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的蓝色外卖服,停好车,
从保温箱里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外卖袋。
他抬头看了看巷口那块锈迹斑斑、写着“仁心诊所”的牌子,确认了一下订单地址,
便迈步走了进去。巷子很窄,仅容两人并肩,两侧是斑驳的墙壁,墙根处长着滑腻的青苔。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落下,在地面砸开细小的水花。男人叫江北,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身形挺拔,即使裹在宽大的外卖服下,依旧能看出几分矫健的轮廓。但他的眉眼低垂着,
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只有偶尔抬眼扫视周围环境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诊所的门脸很小,玻璃门上贴着红色的“十”字,已经褪色。
推门进去,一股消毒水和某种说不清的陈旧药物的味道扑面而来。候诊区只有两排塑料椅子,
灯光昏暗,此刻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那是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头发有些枯黄,胡乱地扎在脑后。她低着头,
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书包,身子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诊所唯一的医生,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正坐在问诊桌后写着什么。
见江北进来,抬了抬眼皮。“外卖,尾号7317。”江北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将袋子放在桌上。“放这儿吧,谢谢。”老大夫头也没抬,随口应道。江北转身准备离开,
目光不经意地再次扫过那个角落里的女孩。恰在此时,女孩似乎因为门口的冷风打了个寒颤,
抬起头来。那是一张营养不良的、蜡黄的小脸,但五官的轮廓,却像一道闪电,
瞬间击中了江北的心脏。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型微微上挑,瞳孔的颜色是罕见的浅褐色,
清澈,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惊惶和隐忍。这双眼睛……太像了。
像到他几乎能立刻在脑海里勾勒出另一张年轻、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脸庞——老五,猴子。
五年前,西境线,那场被称为“血月之夜”的阻击战。炮弹撕裂夜空,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染血却决绝的面孔。血狼小队,九个人,奉命死守国门咽喉“断刃崖”,
阻挡数倍于己的境外雇佣兵渗透。战斗惨烈到无法用语言形容,枪管打红,刀刃卷刃,
兄弟们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时刻,浑身是血、左眼几乎被血糊住看不清的猴子,
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推开,挡下了原本射向他后背的子弹,嘶吼着让他走,让他活下去,
找到、找到他在老家的女儿……“叔叔……叫……楠楠……”猴子咽气前,死死抓着他的手,
断断续续,只留下这个名字和一座遥远的南方小城。江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才让他从那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血色回忆中挣脱出来。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脚步僵硬地走向门口,但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不,不可能这么巧。猴子是北方人,
他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几千公里外的这个南方城市的肮脏城中村里?可是,
那双眼睛……还有那种莫名的、血脉相连般的熟悉感……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
老大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怜悯和无奈:“小姑娘,药开好了,回去按时吃。
你这身子太虚了,营养不良,回去跟你家里人说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得多补充点营养……还有,身上这些伤,怎么弄的?旧伤没好又添新伤的,
不行就去大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女孩怯生生地、几乎是嗫嚅地回答:“没……没事,
医生伯伯,我不小心……摔的。”摔的?江北猛地停住脚步,侧过头,
用眼角的余光再次仔细打量女孩。刚才他只顾着看脸,此刻才注意到,女孩挽起的袖口下,
裸露的小臂上,有几处明显的、颜色不一的淤青,有的已经发黄,有的还带着新鲜的紫红色。
在她低头去拿桌上的药袋时,后颈衣领下方,似乎也隐约有一道暗红的痕迹。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江北的脚底窜起,直冲头顶。
猴子的女儿……如果她真的是楠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那些伤……“唉,
你这孩子……”老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病历本和药一起递给她。
病历本恰好翻开在最新一页,江北视力极佳,清晰地看到了上面的诊断:营养不良,
多处软组织挫伤陈旧性加新发,建议进一步检查。就在这时,
诊所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粗暴地推开,
一个穿着邋遢、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他个子不高,脸色浮肿,眼袋很深,
一进门就粗声粗气地嚷道:“死丫头,看个病怎么这么磨蹭?老子等你半天了!钱呢?
拿来看病还剩多少?”男人一眼看到女孩手里捏着的几张零钱,伸手就去抢。
女孩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小声说:“叔叔,
这是……这是买药的钱……”“买什么药?小病小痛扛扛就过去了!死不了人!
”男人不耐烦地一把夺过钱,瞥了一眼桌上的药袋,骂骂咧咧,“又开这么多没用的药,
骗钱的!走了!”他粗鲁地拽住女孩的胳膊,就往外拖。女孩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瘦小的身体在那只大手的钳制下,显得无比脆弱。江北站在原地,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流进脖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胸腔里只有一股灼热的火焰在疯狂燃烧。他看着那个男人,看着女孩被强行拖走时,
回过头的那一瞬间。那双和猴子一模一样的浅褐色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无助,
还有一丝几乎熄灭的、微弱的哀求。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求救般地掠过江北的脸,
然后便被男人拽出了诊所,消失在雨幕笼罩的昏暗巷子里。江北没有动。他就那样站着,
像一尊突然失去所有指令的雕塑。诊所里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老大夫无奈的叹息声和窗外持续的雨声。几分钟后,或者更久,江北缓缓抬起手,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他推开诊所的门,
重新走入雨中。雨水冰冷,打在他脸上,却无法浇灭他心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
他没有立刻去取电动车,而是沿着女孩和她“叔叔”离开的方向,走进了巷子更深处。
他的脚步很轻,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几乎听不到声音,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豹。
在一个堆满垃圾桶的拐角,他听到了那个男人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声音,
似乎在打电话:“……放心,货绝对好……就是性子有点倔,不过没关系,瘦是瘦了点,
底子不错,养养就好……那边催得急?行,就明晚!老地方,钱带够……哼,一个赔钱货,
能换点酒钱是她的造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江北的耳膜,
刺进他的心脏。明晚。老地方。他没有再听下去,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巷子。
回到他那间只有十平米、月租三百的出租屋,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屋子简陋得可怕,
一床,一桌,一椅,再无他物。雨水顺着窗户的缝隙渗进来,在墙角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江北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皮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窗外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进来,
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就这样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很久。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
只剩下屋檐断断续续的滴水声,嗒,嗒,嗒,敲打在心上。直到午夜时分,他才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一寸寸地站起身,走到那张嘎吱作响的旧床旁。然后,他俯下身,
伸手在床底最深处摸索着。灰尘沾满了他的手指,但他毫不在意。终于,
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他轻轻地将它掏了出来。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颜色暗沉,上面落满了灰尘。盒子没有上锁,他用拇指拨开卡扣,将其打开。
盒子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枚徽章,静静地躺在暗红色的绒布上。徽章不大,
质地似乎是某种暗色的金属,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雕刻的图案,是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
线条狰狞,眼神锐利,透着一股冲天的煞气和桀骜。狼头的下方,交叉着两把染血的战刀。
这便是曾经让境外无数势力闻风丧胆的——血狼徽章。江北伸出右手,手指微微颤抖着,
极其缓慢地、郑重地,将这枚尘封已久的徽章拿起。徽章入手冰凉,但很快,
那冰冷的金属似乎与他掌心的温度融合,继而变得滚烫,
仿佛有灼热的血液从徽章内部奔涌而出,顺着他的手臂,一路烧灼到他的心脏,
烧遍他的四肢百骸!五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平庸,习惯了麻木,
习惯了用外卖员的身份将自己层层包裹,
将自己变成这座城市里一个模糊的、无人会多看一眼的背景。
他以为那些硝烟、那些嘶吼、那些血肉、那些牺牲,都已经随着时间被深埋。直到今天,
直到他看到那双酷似猴子的眼睛,直到他听到那个男人恶魔般的低语。兄弟的血,还未干。
兄弟的骨,还未寒。兄弟的女儿,正在炼狱边缘挣扎。而他,江北,血狼小队最后的狼王,
岂能再沉默?!他紧紧攥住那枚血狼徽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浓墨般的乌云散开些许,露出一弯朦胧的、带着血色光晕的残月。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那张平日里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
每一道线条都变得如同刀削斧劈般冷硬。那双总是低垂着、隐藏着所有情绪的眼睛里,
沉睡的猛兽已然苏醒,锐利、冰寒,杀意凛然!他身上的颓废和麻木,
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沙尘,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天的煞气,
一股曾经纵横沙场、睥睨生死的铁血气息!他对着窗外那弯血月,
也对着五年前永远留在断刃崖上的八位兄弟,
用一种仿佛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起誓:“猴子,
我的兄弟……我找到楠楠了。”“对不起,哥来晚了……”“但从这一刻起,
谁再敢动她一根头发……”话音未落,他猛地将血狼徽章,用力按在了自己左边胸口,
心脏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物,冰冷的金属紧紧贴着皮肤,仿佛与他的心跳融为一体。
“……我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夜色,因为这无声的誓言,而骤然变得无比肃杀。
夜色浓稠如墨,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城中村特有的复杂气息。江北没有开灯,
他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开始行动。他先是走到房间最里侧,
挪开那个吱呀作响的旧衣柜。衣柜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块颜色略新的砖头。
他用匕首小心地撬开砖块,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体。打开油布,
里面是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军用匕首,乌黑的刀身没有任何反光,只有刀刃处一线冰冷的寒意。
他将匕首插入特制的腰带,贴肉藏好。接着,
他从床板夹层里摸出几张不同面孔、却都眼神凌厉的身份证件,
以及一小叠不同面额的旧版外币,这些都是过去身份的碎片,他快速扫了一眼,
将其中一张塞进贴身口袋,其余的原样放回。最后,
他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屏幕漆黑的军用级别加密通讯器,尝试开机。屏幕亮起,
显示需要复杂的生物密钥验证。他将其充上电,塞进背包。做完这一切,
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和一双软底运动鞋,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他需要信息,
需要立刻知道那个男人——根据诊所登记和刚才偷听到的零星信息,
他只知道别人叫他“王老五”——的确切住址,以及明天晚上“交易”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深夜的城中村并未完全沉睡,廉价的录像厅、通宵的麻将馆、灯光暧昧的发廊依旧营业,
勾勒出夜幕下的另一幅生态。江北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狭窄潮湿的巷道里。
他的目标是那些藏匿在阴影中的“地头蛇”。在一个散发着尿骚味的巷尾,
他找到了第一个目标——一个正窝在破棉絮里打瞌睡的老乞丐。江北蹲下身,
将一张百元钞票轻轻塞进老人脏兮兮的手里,低声问:“老哥,跟你打听个人,住这一片,
叫王老五,好喝酒,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老乞丐浑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瞥钞票,
又瞥了瞥江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含糊地嘟囔:“王老五……斜对面那栋红砖楼,
三楼最里头那间……不是个东西,整天打娃……”信息确认了。
江北又塞过去一张钞票:“谢了。”他起身,走向那栋破旧的红砖楼。楼道的声控灯坏了,
漆黑一片,充斥着霉味和垃圾的腐臭。江北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狸猫般上到三楼。
最里面那扇铁皮门紧闭着,门缝里透不出一点光。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
静静地感知。超乎常人的听觉让他捕捉到了门内传来的沉重鼾声,
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像受伤的小兽在舔舐伤口。是那个女孩。楠楠。
江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几乎能想象出,
在那扇门后,瘦小的女孩是如何蜷缩在角落,恐惧着明天,恐惧着那个所谓的“叔叔”。
他强压下立刻破门而入的冲动。现在不行,会打草惊蛇,可能会给楠楠带来更大的危险。
必须等到交易之时,人赃并获,永绝后患!他悄然后退,离开了这栋令人窒息的楼。接下来,
他需要知道“老地方”是哪里。这需要更“道上”的消息。
他走进一家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地下麻将馆。污浊的空气几乎令人作呕。
江北径直走向角落里一个光着膀子、胸口纹着青狼图案、正唾沫横飞打牌的中年汉子。
这人外号“刀疤”,是这一片有名的混混头目。江北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
按在了汉子的肩膀上。看似随意的一按,刀疤却猛地感觉肩膀一沉,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
半个身子都麻了,正要骂娘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借一步说话。”江北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力量。刀疤混迹江湖多年,直觉感到身后这人极度危险,
他脸色变了变,对牌友说了句“尿急”,
悻悻地跟着江北走到了麻将馆后门堆满杂物的巷子里。“兄弟,哪条道上的?面生得很。
”刀疤强作镇定,打量着江北。江北没有废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卷钞票,
塞进刀疤手里,同时,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在他肋下某个位置不轻不重地一按。
刀疤顿时觉得一阵酸麻剧痛传来,差点叫出声,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问个事。王老五,
明晚卖侄女,老地方是哪儿?”江北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眼神却像两把冰锥,
直刺刀疤心底。刀疤疼得龇牙咧嘴,又惊又怕,看着江北那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人,忙不迭地说:“在……在城西老码头,废弃的7号仓库!
晚上十一点!是跟‘蛇头’李的人交易!大哥,我就知道这么多,
我就是个小角色……”江北松开了手,又拿出几张钞票:“今晚没见过我。
否则……”他没说下去,只是目光扫过刀疤脖子上跳动的青筋。刀疤连连点头,
如同小鸡啄米:“明白!明白!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搞清了时间地点,
江北转身消失在巷子深处。刀疤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揉着依旧酸麻的肋部,长长松了口气,
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所有信息都齐了。王老五,蛇头李,城西老码头7号仓库,
明晚十一点。江北回到出租屋,窗外的天空已经透出些许灰白。他毫无睡意,坐在椅子上,
开始仔细地擦拭那把军用匕首。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眼神冰冷如刀。接下来的一整天,
对于江北来说,既是等待,也是准备。他依旧按时出门送外卖,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
接单,取餐,送达,说着千篇一律的“祝您用餐愉快”。他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甚至偶尔会对顾客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外表下,
是汹涌的杀意和即将喷薄而出的火山。他利用送餐的间隙,绕着城西老码头远远地转了几圈,
将周围的地形、道路、可能的监控死角都刻在了脑子里。7号仓库孤悬在码头边缘,
背后是漆黑的大海,确实是个干脏事的“好地方”。傍晚,他送完最后一单,回到出租屋。
他换下了那身蓝色的外卖服,折叠整齐,放在床边,仿佛是一种告别。然后,
他换上了一套更适合夜间行动的深灰色衣裤。晚上十点整。江北站在屋子中央,
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匕首在腰侧,通讯器在口袋。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
再次看向窗外。今夜无月,只有厚厚的云层,是个适合杀戮的夜晚。他转身,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那只沉寂了数年的加密通讯器,
突然在口袋里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特殊的震动频率!
嗡——嗡——嗡——不是普通的来电,而是最高优先级的紧急联络信号!
江北的身体骤然僵住!这个信号……已经五年没有响起过了!知道这个频率的人,
全世界不超过三个!而且,都是在那个系统里,身份极高的人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和不安瞬间攫住了他。是巧合?
还是……他调查王老五和蛇头李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甚至……和五年前的事情有关?他猛地掏出通讯器,
屏幕上闪烁着一个经过无数次加密转换后依旧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绝密”的代码。接,
还是不接?接,可能会卷入无法预料的巨大漩涡,可能会打乱他今晚拯救楠楠的计划,
甚至可能带来更大的危险。不接……万一,万一和楠楠的安危有关?
万一和当年兄弟们的血仇有关?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门外的世界,
是即将坠入魔爪的兄弟遗孤;通讯器的另一端,是来自过去、深不可测的迷雾。
江北的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微微颤抖。汗水,从他额角渗出,缓缓滑落。最终,
对楠妮安危的极度担忧,以及对过去未解之谜的一丝执念,压倒了一切。他不能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