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大哥换救命的粮,我被爸妈卖给了人贩子。家里人拿着换来的金条,买了座大杂院,
又领回一个和我眉眼相似的女孩,叫她“小福”。十年后,我从南方的电子厂逃出来,
一身伤病,摸到了京市的胡同口。我妈抱着我哭得捶胸顿足,
大哥红着眼说再也不会让我受苦。为了让我舒心,他们把养了十年的“小福”赶了出去。
可后来。大哥的未婚妻污蔑我偷了她的手表,大哥和爸妈为了安抚她,竟要把我送回乡下。
争执中,我被大哥失手推下台阶,磕到了后脑。再睁眼。
我听见我妈叹气:“早知道她这么会惹事,当初就不该让她回来。
”大哥闷声附和:“还是小福贴心。”我爸一锤定音:“送走吧,就当没找回来过。
”门被推开,他们看到我醒了,神色各异。我捂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同志,
请问这里是哪里?”1我妈脸上的嫌恶瞬间凝固,转为一种掺杂着惊慌与心虚的错愕。
我爸手里的烟斗抖了一下,烟灰落在布鞋上。大哥陈阳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紧张地盯着我:“陈安,你说什么?你不认识我们了?”我茫然地看着他,
费力地缩了缩身子,仿佛他是某种会伤人的野兽。“同志,你们是谁?
我......我的头好疼。”我妈和我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如释重负。
大哥的未婚妻林悦,那个戴着名贵手表,刚刚污蔑我偷窃的女人,抱着手臂,
嗤笑一声:“演,接着演。不就是不想被送回乡下吗?装失忆?陈安,
你这套在电子厂里学的吧?”我爸妈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他们不敢看林悦,更不敢看我。
陈阳猛地回头,呵斥道:“小悦,你别胡说!医生马上就来了!”“我胡说?
”林悦拔高了音调,指着我的鼻子,“陈阳你问问你爸妈,她是不是从小就诡计多端?
为了口吃的都能撒谎!现在为了赖在京市,装个失忆算什么?”我捂着头,
身体因为她尖利的声音而瑟瑟发抖,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但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
而是因为屈辱,是十年非人折磨的疤痕被当众揭开的冷。2医生很快就来了,简单检查后,
得出了“头部受到撞击可能导致暂时性失忆”的结论。送走医生,房间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我妈试探着给我喂水,我顺从地喝了,然后怯怯地问:“阿姨,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这一声“阿姨”,让她端着碗的手猛地一僵。林悦的耐心彻底告罄,
她一把抢过我妈手里的碗,重重地砸在床头柜上,瓷片和水花四溅。“够了!陈安!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锐到刺耳,
“你不就是恨我抢了陈阳,恨我让你在家里没了地位吗?我告诉你,就算没有我,
陈家也容不下你这种惹祸精!你就是个扫把星!”“小悦!”陈阳想阻止,却被她狠狠甩开。
“你闭嘴陈阳!今天我非要撕下她的假面具不可!”她死死盯着我,“你不是失忆了吗?
行啊!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叫陈安,十三岁那年,因为你大哥病了,
你爸妈把你卖了换金条!懂吗?卖!了!你!”“他们拿着卖你的钱,买了这座院子,
舒舒服服地过了十年!而你在南方的黑厂里被人打,被人骂,像条狗一样活着!
”她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我呆呆地看着她,
又看看满脸羞愤、无地自容的父母和大哥。原来,我在他们心里,就是这样不堪的存在。
原来,我用十年血泪和一身伤病换来的“家”,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积攒了十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轰然引爆。我猛地抬起头,迎着她错愕的目光,第一次,
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眼神看着她。“这位同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
那也只能证明,他们是靠卖女儿发家的人贩子同伙,而你,是人贩子同伙的准儿媳。”“你,
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林悦被我堵得哑口无言。我爸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我:“你、你这个不孝女!你没失忆!你一直在装!”我没有理他,
只是缓缓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被子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给了我一个喘息的空间。
我没有装。我是真的想把过去的一切,都埋葬。刚回来的那半个月,
我以为我的人生终于可以重回正轨。我妈拉着我的手,哭着说这些年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我哥说,他以后会加倍对我好,补偿我受的苦。我信了。
我把在电子厂里偷偷攒下的、用伤病换来的一千多块钱,全部交给了我妈。
我妈嘴上说着“妈给你存着”,转头就给陈阳买了最新款的手机,给林悦买了条金项链。
我脚上是在厂里穿了五年的破洞胶鞋,他们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带我去逛过一次商场,
我看着橱窗里漂亮的裙子,挪不动脚。我妈却拉着我,径直走进了旁边的折扣店,
给我挑了两件最便宜的T恤,嘴里还念叨着:“在家里穿,舒服就行,别花那冤枉钱。
”原来,我只是“在家里穿”的,而林悦,是配得上“奢侈品”的。最让我难过的,
是他们对“小福”的态度。他们当着我的面,把小福赶走,说那是为了我。可夜深人静时,
我总能听见我妈在叹气:“也不知道小福在外面过得好不好,那孩子,贴心。
”我哥的相册里,全是和小福的合影,笑得灿烂又亲密。他们在我面前表现得有多决绝,
背后就有多怀念。我像一个闯入者,一个不合时宜的错误。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提醒他们,
他们曾经为了如今的安逸生活,付出了一个怎样的代价。他们不是欢迎我回家。他们只是,
想用一点点廉价的补偿,来安抚自己备受煎熬的良心。3第二天,林悦大概是咽不下那口气,
又来了。她见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便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到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陈安,别装了,我知道你都记得。”我没说话,
只是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她见我不理她,
更加怒不可遏:“你以为你昨天逞口舌之快很威风吗?我告诉你,陈阳已经答应我了,
等我们结了婚,就把你送去乡下疗养院,眼不见为净!”“你就是个麻烦!是个累赘!
”“你回来干什么?你当初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多恶毒的诅咒。我缓缓转过头,
刚平复的心情再次被点燃。“我回来,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的表情一愣:“什么你的东西?这个家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没关系?”我笑了,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这座院子,是用卖掉我换来的金条买的,对吗?
”“你现在手上戴着的手表,你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我哥新买的手机,
是不是都花了我从电子厂带回来的钱?那是我用半条命换回来的血汗钱,对吗?”“林小姐,
你一个外人,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现在却想把我这个主人赶出去。”我站起身,
一步步逼近她,她被我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你凭什么?”“就凭你这张嘴会颠倒黑白,
还是凭你这张脸比较厚?”我字字诛心。林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我逼到了墙角,
眼神惊恐,再也不复刚才的嚣张。“你......你......”她指着我,
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冷冷地看着她,
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我的人生被偷了十年,现在,我要把它一点一点,
连本带利地拿回来。所有欠我的,都得还!”林悦被我吓跑了。当天晚上,
我接到了大哥陈阳的电话。充满了压抑的怒火:“陈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非要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才甘心吗?”我听着电话那头他的咆哮,心中一片冷笑。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说了实话。”“实话?你对悦说的那些话是实话?
你知不知道她被你气哭了!你必须跟她道歉!”“道歉?”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污蔑我偷东西,诅咒我死在外面,该道歉的人是她。”“你!”陈阳气得呼吸都粗重了,
“陈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最懂事了!”“懂事?
”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是啊,懂事的我,就该在南方的黑工厂里烂掉、死掉,
而不是回来碍你们的眼,对吗?”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良久的沉默后,
陈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不耐烦。“陈安,算我求你。小悦家里条件好,
对我的事业有帮助,我不能没有她。你就当为了我,忍一忍,跟她服个软,行吗?
”“只要你安安分分的,等我跟小悦结了婚,稳定下来,我保证,会给你在乡下找个好地方,
不会让你受苦的。”原来,这才是核心。我的存在,成了他攀附权贵的最大阻碍。
我的伤痛和委屈,在他的锦绣前程面前,一文不值。那一点点可怜的兄妹情谊,
在他“不能没有她”的誓言面前,瞬间土崩瓦解。我的心,在那一刻,被彻底冻住了。
“陈阳,”我冷冷地开口,“你听好了。第一,我不会道歉。第二,从今天起,
别再用‘为了你好’这种话来恶心我。”“还有,别再叫我陈安。”“那个陈安,
早在十三岁那年,被你们卖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震怒和心寒让我浑身冰冷。4第二天一早,我妈打来了电话。我以为她又是来当说客的,
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提了个让我震惊到气笑的要求。“小安啊,你昨天是不是把林悦气着了?
她今天不舒服,没法陪我去医院拿药,你看你能不能过来一趟,陪妈去一下?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我还是那个可以任她差遣的女儿。我拿着电话,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他们把我推下楼梯,商量着要把我再次“送走”,
他们的准儿媳对我百般羞辱,而现在,她竟然能如此自然地要求我去“陪她拿药”?
“我头还疼,去不了。”我冷冷地拒绝。“哎呀,你那点头疼算什么大事,
年轻人歇歇就好了。妈这可是高血压的药,不能断的。”她的语气是不耐烦。
“我记得你说过,小福以前最喜欢陪您去医院了,她每次都把流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您只要坐着等就行。”我故意提起小福。电话那头果然沉默了。过了半晌,
我妈才没好气地开口:“提她干什么!要不是你回来,我用得着把她赶走吗?”“哦?
”我语带嘲讽,“所以,您现在是怪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辩解,
随即又放软了语气,“小安,妈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我们是一家人啊,你哥马上要结婚了,
你就不能懂点事,别再给他添乱了吗?”又是“懂事”,又是“添乱”。在他们眼里,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乱。我突然觉得很可笑,也彻底明白了,
他们已经习惯了从我身上榨取价值。以前是我的自由和青春,现在,是我的顺从和忍耐。
“不好意思,您的药,还是让您未来的好儿媳陪您去拿吧。或者,您可以把小福找回来。
至于我,就不奉陪了。”我挂断电话,第一次感觉到了掌控自己人生的快感。
压垮我最后一丝幻想的,是我爸的一张旧报纸。那天下午,我去医院复查头部,等待叫号时,
随手拿起旁边座位上一张被遗弃的旧报纸。那是一份数年前的本地报纸,
社会版的一个小角落里,一则“寻人启事”刺痛了我的眼睛。照片上是我十三岁的模样,
下面写着:爱女陈安,于X年X月X日离家出走,至今未归。家人心急如焚,
望知情者提供线索,必有重谢。落款人,陈海,也就是我爸。离家出走?5我看着那四个字,
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们把我卖了,却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慈父慈母的伪善外衣,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用我换来的一切。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在这一刻,
都化为了一片死寂。心死了,也便顿悟了。对这群人,再抱有任何期待,
都是对我自己的残忍。我浑浑噩噩地回到那个家,准备收拾我仅有的几件破烂衣物,
彻底离开。在翻找我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时,
我的手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小东西——一个已经氧化发黑的银质长命锁。
这是我被卖掉前,我妈塞给我的。她说这是我外婆留下的遗物,不值钱,但好歹是个念想。
在电子厂那十年,这是我唯一没被抢走的东西,因为它看起来一文不值。此刻,看着这个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