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墨蜷缩在破败的屋檐下，怀里紧紧揣着半块断裂的墨锭。
寒风吹过，他单薄的衣衫像纸一样贴在骨瘦如柴的身上，唯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藏着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三年前，他还是青州大儒古玄的独子，家学渊源，前途无量。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谋逆”罪名，让古家满门抄斩，只有他，被忠心老仆拼死送出，从此沦为颠沛流离的乞丐。
“给点吃的吧……”他嘶哑地向过往行人乞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行人大多面露嫌恶，匆匆而过。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的思绪。
几个身着华服的少年簇拥着一个锦衣公子，正围着一个地摊指指点点。
地摊上摆着些残破的古物，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正一脸无奈地解释着什么。
“这破剑也敢拿出来卖？”
锦衣公子一脚踢在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上，剑身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布满的铁锈簌簌掉落。
“老头，你是想钱想疯了？”
老者急得脸通红：“公子，这剑看着不起眼，却是我从一处古墟里挖出来的，绝非凡品！”
“凡品？
我看是废品！”
锦衣公子嗤笑一声，抬脚就要踩碎那柄剑。
“住手！”
一声低喝，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去，只见那个角落里的乞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眼神锐利地盯着锦衣公子。
正是古墨。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口。
或许是那柄剑上斑驳的纹路，莫名地让他感到一丝熟悉；或许是锦衣公子的骄横，刺痛了他埋藏心底的屈辱。
锦衣公子上下打量了古墨一番，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哪来的叫花子，也敢管本公子的事？”
古墨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目光落在那柄锈剑上，声音依旧沙哑：“这剑，我买了。”
“你买？”
锦衣公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买？
你身上能找出一个铜板吗？”
古墨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墨锭。
墨锭色泽暗沉，边缘断裂，看起来毫不起眼。
“我只有这个。”
“哈哈哈！
一块破墨？”
锦衣公子笑得前仰后合，“老头，你看看，你的‘宝贝’剑，就只值一块破墨！”
摊主老者看着那半块墨锭，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他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墨锭断面，随即抬头，深深地看了古墨一眼，沉声道：“好，这剑，换了！”
锦衣公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老头，你疯了？”
老者却不理他，将锈剑递给古墨，同时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半块墨锭，贴身藏好。
“小伙子，这剑，你拿好。”
古墨握住剑柄，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掌心传来，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看向剑身。
在那厚厚的铁锈之下，似乎有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一闪而逝。
锦衣公子见状，又气又恼，却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强抢，只能狠狠地瞪了古墨一眼，撂下一句“穷酸样”，便带着人悻悻离去。
人群散去，古墨握着锈剑，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不明白老者为什么会用一柄看似不凡的古剑，换他这半块家传的、早己失去灵性的残墨。
就在这时，那老者突然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墨中藏锋，剑里藏魂。
少年人，好好待它，或许，它能帮你找回失去的一切。”
说完，老者不再多言，收拾好地摊，转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便消失不见。
古墨握紧了手中的锈剑，又摸了摸怀里空空如也的位置——那里曾是他存放完整家传墨锭的地方。
失去的一切……他抬起头，望向青阳城上空那片灰蒙蒙的天空，黑沉沉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
或许，这柄锈剑，这块残墨，真的会带来不一样的命运。
他转身，不再乞讨，而是握紧锈剑，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城外那片荒芜的山林。
他知道，想要复仇，想要查明当年的真相，仅凭现在的自己，远远不够。
他需要力量，而这柄剑，或许就是他力量的起点。
寒风依旧凛冽，但古墨的脚步，却不再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