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荆棘为墙
踩在荒草丛生的泥地上,差点被风声盖过去。
但伍月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她不会听错。
有人翻墙进来了。
动作放的很轻。
来者不善。
她环顾西周。
一个破院子,没地方藏。
唯一的厢房,进去就是个死局。
心脏在胸口狂跳。
一下下的,撞着肋骨,震的耳朵嗡嗡响。
额头的伤口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冷静。
必须冷静。
伍月猛的吸了一口发霉的冷空气,逼着混乱的脑子转起来。
对方翻墙,不是走门。
就是不想惊动别人。
要悄无声息的弄死她。
喊救命没用,只会死的更快。
她的视线扫过墙角那堆破烂。
破瓦罐。
烂木柴。
还有几块掉在地上的碎砖,边缘很锋利。
时间不多了。
脚步声正在靠近,听起来只有一个。
赌一把。
伍月一咬牙,手脚并用,朝着那堆破烂爬过去。
冰冷的泥土和碎石硌的手掌和膝盖生疼。
湿透的衣服又沉又重,拖着她。
她抓起两块最沉的碎砖。
一块攥在右手。
另一块塞进怀里。
然后,她整个人缩起来,靠着杂物和墙角的阴影藏好自己。
呼吸放的又轻又长,装作昏死过去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出现在院子里。
那人个子不高,动作却快得出奇,落地没声。
一身黑衣,蒙着脸,只剩一双眼睛在夜里发着光。
他视线飞快的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杂物堆阴影里的伍月身上。
黑衣人没马上过来。
他很小心的又看了一圈,确定只有伍生一个活物,而且像是昏过去了。
他眼里闪过轻蔑,估计是觉得对付一个弱女子,太简单。
他一步步的靠近。
脚步还是那么轻。
可在这死寂的院子里,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伍月的心上。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
一股汗味和辛辣草药混在一起的味道。
五步。
西步。
三步。。。
就是现在。
黑衣人离她只有两步远。
他稍微弯下腰,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昏了。
就在那一瞬间。
伍月睁开了眼。
那双眼里没恐惧,没慌乱,只有一片冷的吓人的清醒和狠劲。
黑衣人被她这一下弄得动作停了一拍。
就在这一下。
伍月用尽力气,把左手早抓在手心的一把烂泥沙土,狠狠的朝着黑衣人的脸扬了过去。
“唔!”
黑衣人闭眼偏头,晚了。
伍月的右手,握着那块尖锐的碎砖,对准他因为偏头露出来的太阳穴,狠狠的砸了下去。
没有喊。
没有废话。
只有沉默的,拼命的,致命的一击。
“砰!”
一声闷响,带着骨头和硬东西撞在一起的酸麻声。
黑衣人尽然没料到这个快死的女人会有这么狠的反击。
他都来不及挡。
碎砖的尖角重重砸在他颧骨和太阳穴附近。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压着嗓子哼了一声,整个人晃着往后退了两步。
热血一下子从他指头缝里冒了出来。
伍月一击得手,不停顿,手脚并用的往旁边滚,想拉开距离。
但黑衣人毕竟练过。
剧痛之下,凶性全被逼出来了。
他低吼一声,无视额头上的血,猛的扑上来,速度快的吓人。
一只大手抓住了伍月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脚踝。
钻心的疼从脚踝传来,伍月甚至能听到骨头被捏响的动静。
巨大的力气把她猛的往回拖。
绝望。
力量差的太多了。
她被拖在冰冷粗糙的地上,后背和胳膊被碎石磨的***辣的疼。
黑衣人另一只手己经扬起来了,手里多了把发着幽光的匕首,对着她的心口就刺。
死亡的影子又来了。
比再柴房里更真实,更冷。
完了?
不。
就在这时,伍月被拖过的地方,正好是之前张妈放旧篮子的位置。
她的左手乱抓,猛的碰到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
是那个装冷水的破陶壶。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的力气。
她抓起陶壶,看都不看,朝着近在眼前的黑衣人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抡了过去。
“哐当!”
陶壶结结实实的砸在黑衣人的鼻梁上,当场碎裂。
冰冷的凉水混着碎陶片,劈头盖脸的浇了他一身。
鼻梁断掉的剧痛让他又发出一声惨叫。
抓住伍月脚踝的手也松了些。
就是现在。
伍月猛的抽回快没知觉的脚踝,身体顺势往旁边一滚。
同时她右手再次抬起。
那块沾血的碎砖还攥在她手里。
这一次,她对准的是黑衣人握匕首的手腕。
“咔嚓!”
又是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碎砖狠狠的砸在黑衣人的腕骨上。
他惨叫一声,匕首“当啷”一下掉在草丛里。
黑衣人接连受伤,特别是手腕的重创让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他捂着流血的脸和剧痛的手腕,看伍月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相信,像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鬼。
他不敢再打,踉跄着起身,怨毒的瞪了伍月一眼,转身就想翻墙跑。
想跑?
伍月眼里寒光一闪。
她不知道是谁派他来的,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而且,她需要情报。
就在黑衣人忍着痛跳起来,手指快要够到墙头的一瞬间。
伍月用尽全力,把怀里另一块备用的碎砖,朝着他受伤那条腿的膝盖窝,狠狠的丢了过去。
“啊!”
黑衣人跳起来的动作当场变形。
膝盖后方被打中,整个人重重的从半空摔下来,砸在地上。
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受伤的腿和手让他动不了。
伍月大口喘着气,全身都在抖,脱力和剧痛一阵阵的来。
她逼着自己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冰冷的金属贴着掌心,带着一股血腥味。
她走到想爬的黑衣人身边,抬起脚,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的踩在他那只断掉的手腕上。
“呃啊。。。”
黑衣人发出惨嚎,身体剧烈的抽搐。
伍月俯下身,匕首冰冷的刃贴上他的脖子,割破了一层皮。
血珠冒了出来。
她的声音因为脱力和紧张有点抖,却冷的吓人。
“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身体一僵,剧痛和脖子上的死亡威胁让他停下了挣扎。
但他咬紧牙,眼神凶狠的瞪着伍月,不开口。
“不说?”
伍月手腕稍微用力,刀锋又进去一分,血流的更多了。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你说,我是先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这院子里的老鼠?
还是把你扒光了,绑在府门口,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副德性?”
她的语气很平,甚至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害怕。
黑衣人的瞳孔收缩,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头发散乱,满脸血污和泥,衣服破烂。
但那双眼睛,冷静的像个无底洞,里面没有正常人的情绪,只有残忍的理智。
他毫不怀疑,她真的干的出来。
死的恐惧终于压倒了一切。
他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
是林。。。
林姑娘身边的。。。
钱、钱妈妈。。。
让。。。
让我来的。。。
说让你。。。
永远闭嘴。。。”
林微霜。
果然是她。
伍月眼神一厉。
动作真快,她才刚被关进来,杀招就到了。
“她给了你什么凭证?
或者,有什么信物?”
伍月逼问,刀锋紧贴着。
“没。。。
没有凭证。。。
就。。。
就是二十两银子。。。
事成之后再给三十两。。。”
黑衣人断断续续的说着,因为失血和疼痛,气越来越弱。
伍月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她看着脚下这个快死的杀手,眼里闪过挣扎。
杀了他?
她终究不是把人命当草芥的人。
放了他?
后患无穷。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锁的声音。
“夫人!
夫人!
您没事吧?
老奴听到里面有动静!”
是张妈的声音,带着惊慌。
伍月心里一紧,立刻收起匕首,快速退到一边,重新缩起来,做出虚弱又害怕的样子。
好像刚才那个凶狠反击的人不是她。
院门被推开,张妈提着一个小包袱和一个食盒,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当她看到院子里乱七八糟,一个黑衣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而伍月缩在墙角发抖时,吓得差点叫出来,手里的东西都快掉了。
“这。。。
这。。。”
张妈脸都白了,话都说不清楚。
伍月抬起发白的脸,眼里带着泪(这次是疼的),声音微弱又害怕。
“张妈。。。
有。。。
有贼人。。。
他想杀我。。。”
张妈看着地上那明显是杀手的黑衣人,又看看“吓坏了”的伍月,再看看地上的带血碎砖和碎掉的陶壶,脑子一团乱。
这。。。
这夫人是怎么把这贼人伤成这样的?
但她来不及多想,害怕占了上风。
国公爷刚把人关进来,就出了这种事。。。
“快!
快去找人!
去禀报管家!”
张妈反应过来,尖着嗓子朝外面喊,自己也慌得不行。
很快,几个被惊动的婆子和护院跑了过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也都吓了一跳。
有人去报管家,有人七手八脚的把那快死的黑衣人捆了起来。
混乱中,没人多注意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吓坏了的伍月。
伍月低着头。
林微霜,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今晚这场生死局,虽然凶险,但也让她彻底看清。
在这个世界,退让,就是死。
想要她的命,就要做好被她撕下一块肉的准备。
冷香院的夜,更深了。
血腥味在空气里飘着,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