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霜与雪的孩子,血脉里流淌着永不消融的冰川魂灵,每一寸肌肤都该亲吻最纯净的霜气,每一次呼吸都要吞吐天地间最凛冽的精元……”温暖的触感从母亲的掌心传来,那是独属于霜裔族女性的“暖融”天赋——她们的灵力天生能在极致冰寒中滋生出温润的暖意,像冬日冻土下悄然涌动的温泉,是族里孩童最依恋的港湾。
苏璐涉的小脸蹭了蹭母亲光滑冰凉的腿,鼻尖萦绕着母亲发间若有似无的、像雪后冷梅般的清冽香气。
“阿母,”她仰起头,露出一双与母亲如出一辙的、瞳仁浅得近乎透明的冰蓝色眼睛,“婆婆说,我们的族人是三界里最美的,对吗?”
苏泠低头,用指腹轻轻摩挲女儿柔嫩的脸颊,动作里满是化不开的温柔。
她的容貌是霜裔族公认的顶尖,苍白的皮肤仿佛由最纯净的冰雪雕琢而成,却因“暖融”之力而透着一层极淡的、近乎珍珠的莹润光泽,长发如泼墨的夜色,却又有无数细碎的冰晶在发间流转,宛如缀满了永不坠落的星子。
听到女儿的问题,她弯起唇角,笑意让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漾起柔波:“是呀,我的小涉涉也是最美的。
等你再长大些,就能像阿母、像族里的姑姑们一样,用灵力滋养出最绮丽的冰花,让整座霜息城都为你盛放。”
不远处,父亲苏冽正和族里的青壮年们演练霜裔族的战技。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冰窖般的空气中却不见丝毫瑟缩,每一次挥臂,都有凌厉的冰刃凭空生成,在他周身织成一片寒光闪烁的领域。
察觉到妻女的目光,苏冽停下动作,朝她们的方向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战士的英气,却又对妻女满是缱绻的柔情。
“阿冽!”
苏泠扬声唤道,声音清越如冰泉滴落,“小心些,别又把演练场的冰柱劈碎了,昨天才让族里的工匠补好。”
苏冽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得能惊落冰檐上的雪:“知道啦!
我们霜裔的战技,可不会平白无故毁坏家园,那是用来守护的!
泠泠你放心,等会儿演练完,我带涉涉去后山看冰原狼幼崽,那小家伙前几天还追着我的靴子跑呢。”
苏璐涉立刻兴奋地拍起小手:“好呀好呀!
阿父,我要摸小狼崽的毛!
它们的毛是不是像阿母的披风一样软?”
“比那还软!”
苏冽朗声应着,又朝苏泠挤了挤眼睛,“而且,我还会给涉涉带回来最新鲜的冰晶浆果,比你去年给她做的蜜饯还甜。”
苏泠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却满是笑意。
霜息城坐落在三界极北之地的永恒冰川深处,是一座由纯粹冰灵力构筑的城池。
城墙上的每一块冰晶砖都镌刻着繁复的符文,日夜不停地吞吐着天地间的寒力,为整座城池提供着恒定而舒适的低温。
城内的建筑形态各异,有的像倒扣的冰碗,有的像挺拔的冰笋,在从冰川裂隙透进来的、带着淡紫色光晕的天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
族人们的生活宁静而有序。
女人们大多聚在“暖融阁”,用她们的天赋灵力滋养族里的植物,或是为新生儿编织带有保暖结界的襁褓;男人们则会组成巡逻队,在冰川外围巡视,一方面是为了防范偶尔闯入的妖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守护那道隔开霜裔族领地与外界的、由历代最强者共同布下的“霜绝结界”。
苏璐涉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幸福与安稳中度过的。
她有温柔美丽、灵力高强的母亲,有英武可靠、将她视若珍宝的父亲,有和蔼的族中长辈,还有一群和她年纪相仿、同样有着浅蓝眼眸和苍白皮肤的小伙伴。
他们会一起在冰面上滑冰,看谁用灵力凝结出的冰雕最精巧;会一起听婆婆讲古老的故事,想象着先祖们是如何在更严酷的环境下开辟出这片家园;会在族里的节庆日,围着巨大的、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霜母神像”载歌载舞,女孩子们用灵力催开一片片晶莹的冰花,男孩子们则演练着刚雪会的战技,引来阵阵喝彩。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阿母的“暖融”会永远温暖她的梦境,阿父的笑声会永远回荡在霜息城的上空,族人们的笑容会永远像冰晶一样纯净透亮。
首到那一天,毫无预兆地降临。
那是一个和往常没什么不同的清晨,苏璐涉被母亲温柔的声音唤醒,赖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窗外传来的、族人们准备开始一天劳作的细碎声响——冰镐敲击冰块的笃笃声,女人们轻声交谈的窸窣声,还有远处巡逻队出发前的号角声,清越而悠远。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习惯性地想要去找母亲,却发现卧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床头放着一件母亲刚为她织好的、带着淡蓝色花纹的新披风,上面还残留着母亲“暖融”之力的余温。
“阿母?”
苏璐涉疑惑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她穿上衣服,蹦蹦跳跳地跑出家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僵住了。
平日里宁静的街道上,此刻却空无一人。
只有寒风卷着细碎的冰碴,呜咽着穿过空旷的街道,发出凄厉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那味道混杂在冰寒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鼻,也格外……绝望。
苏璐涉小小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莫名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开始慌了,尖声喊着:“阿母!
阿父!
婆婆!”
她跌跌撞撞地朝着族里的中心广场跑去,那里是族人们平日里聚集最多的地方。
越靠近广场,血腥味就越浓重。
当她终于冲到广场边缘时,眼前的画面让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连哭泣都忘记了。
广场中央,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族人,他们的身体己经变得冰冷僵硬,曾经苍白却充满生机的皮肤,此刻失去了所有光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冰雕。
她看到了平日里最疼她的婆婆,此刻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看到了和她一起滑冰的小伙伴,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仿佛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还看到了……她的父亲苏冽,他维持着战斗的姿态,手中紧握着半截断裂的冰刃,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早己凝固成了暗褐色的冰痂,可他的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广场入口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什么可怕的存在。
苏璐涉的视线,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
然后,她看到了母亲苏泠。
苏泠就站在广场入口处,背对着她。
她的长发散乱,原本莹润的皮肤此刻白得像一张薄薄的纸,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破。
她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苏璐涉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身上的“暖融”之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毁灭性的冰寒。
那冰寒如此恐怖,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冻结、碎裂。
而在苏泠的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穿着银白铠甲、背后生有羽翼的人。
他们的铠甲上镌刻着繁复的、带着神圣气息的符文,背后的羽翼在暗淡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
他们的眼神冰冷而漠然,像在看一群蝼蚁。
为首的那个男人,容貌俊朗得近乎妖异,他手持一柄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长剑,剑身流淌着莹莹的白光。
他看着苏泠,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苏泠,放弃吧。
你们霜裔一族,私藏能‘馈赠灵力’的圣物,还妄图用此来壮大族群,觊觎不属于你们的力量,早己触犯了天界的铁律。
交出圣物的藏匿之地,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苏泠缓缓地转过身。
当她的目光落在苏璐涉身上时,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决绝。
她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对着苏璐涉露出了一个极其凄美的笑容,然后,猛地抬起了手。
刹那间,一股恐怖到极致的冰灵力从苏泠体内爆发出来!
那不是霜裔族正常的、带着“暖融”的冰力,而是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极寒!
“圣物……在……冰川之核……”苏泠的声音破碎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孩子们……霜裔的未来……绝不能……落入你们这些伪善者的手中!”
她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温暖的莹白,而是一种刺眼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冰蓝!
她的身形在光芒中迅速变得透明,然后,化作了无数道冰蓝色的流光,朝着那些天界的战士们席卷而去!
同时,广场上、街道上,所有霜裔族人的身体,都开始散发出同样的冰蓝色光芒!
他们的身体化作流光,汇入苏泠所化的那片冰海之中!
“不好!
他们要自爆灵力,献祭自身,加固‘霜绝结界’,同时守护圣物的秘密!”
为首的天界战士脸色剧变,厉声喝道,“快阻止她!”
然而,己经晚了。
铺天盖地的冰蓝色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霜息城,也吞噬了那些措手不及的天界战士。
苏璐涉被这股恐怖的力量冲击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块冰冷的冰晶墙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听到了母亲最后的、带着无尽眷恋的呼唤:“涉涉……活下去……找到……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