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宿舍的闹钟还没响，林砚之就被对面床铺传来的 “哗啦” 声惊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眼就瞥见苏晓正对着镜子胡乱抓头发，把半长的黑发揉成一个歪歪扭扭的丸子头，发尾还掉下来好几缕碎发，像被风吹塌的半面发髻。
“你这丸子头……” 林砚之的话没说完，身体已经先于大脑行动。她趿着拖鞋凑到苏晓身后，手指下意识地戳了戳那歪得离谱的丸子 —— 在前世八年古装剧造型生涯里，她最见不得的就是 “潦草发髻”，哪怕这是 21 世纪大学校园里的日常发型。
“哎你干嘛？” 苏晓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皮筋 “啪” 地掉在地上，“我赶早八呢，第一节是老周的课，迟到要扣平时分的！”
“发髻要歪三分才显灵动，但得歪得有章法。” 林砚之弯腰捡起皮筋，指尖已经捏住了苏晓丸子头侧面的碎发，“你这偏得太狠，左边颅顶空了一块，右边又堆得太满，像被人从侧面打了一拳似的。”
她说话间已经上手，左手托着苏晓的后脑勺固定位置，右手扯着丸子头的皮筋往下松了松，想重新调整发髻位置。苏晓疼得 “嘶” 了一声，伸手想推开她：“林砚之你轻点！我这是真头发，不是剧组的假发包！”
可林砚之这会儿已经进入了 “造型师模式”，满脑子都是 “颅顶高度”“发髻对称度”，压根没听见苏晓的抗议。她从抽屉里翻出自己备用的小发夹，想把掉下来的碎发固定住，结果手一滑，发夹没夹住头发，反而勾住了苏晓挂在脖子上的门禁卡绳 ——“咔嗒” 一声，门禁卡掉进了床底的缝隙里。
“我的门禁卡！” 苏晓急得跳脚，弯腰往床底瞅，“那卡昨天刚充了两百块，没它我进不了教学楼，也买不了早餐！”
林砚之这才回过神，看着床底黑漆漆的缝隙，又看了看苏晓泛红的眼眶，心里咯噔一下。她蹲下来想帮忙找，可手指刚碰到床底的灰尘，就听见宿舍门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 已经七点十分了，从宿舍到教学楼要走十五分钟，再加上排队买早餐的时间，再磨蹭就真的要迟到了。
“先别找了！” 苏晓猛地直起身，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算我倒霉，先去上课，中午回来再说！” 说完就往门口冲，路过林砚之时，肩膀故意往旁边偏了偏，没跟她有半分接触。
林砚之攥着手里的小发夹，站在原地有点发愣。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桃木发簪 —— 那是她穿越时从剧组化妆台攥来的，是她八年造型师生涯的念想。以前在片场，她对着演员的发髻挑三拣四，导演还会夸她 “专业”“细致”，怎么到了校园里，她不过是想帮室友调整个发型，就弄出这么多麻烦？
没等她理清思绪，手机闹钟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 “七点十五分，距离早八还有二十五分钟” 的提醒。林砚之赶紧抓起书包往外跑，刚出宿舍门，就看见前面有个穿灰色卫衣的男生，卫衣帽子歪歪地挂在左肩上，右边的衣领还卷了起来，露出里面皱巴巴的 T 恤边。
“同学，你帽子……” 林砚之的声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在她眼里，那歪掉的帽子就像古装剧里穿错的戏服，怎么看怎么别扭。她快步追上去，伸手想帮男生把帽子扶正，结果手刚碰到卫衣布料，男生怀里抱着的几本课本突然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最上面的《高等数学》还滑出了老远。
“你干嘛啊！” 男生蹲下来捡书，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走路不看路就算了，还乱碰别人东西？”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你帽子歪了……” 林砚之赶紧蹲下来帮他捡书，手指碰到数学课本封面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 又是这样，她只是想纠正一下 “不规整” 的细节，怎么又搞砸了？
等两人把书捡完，教学楼的上课铃已经响了。男生抱着书往教学楼跑，跑过林砚之身边时，还回头瞪了她一眼；林砚之攥着捡起来的课本，站在原地看着男生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
好不容易赶到教室，老周已经在讲台上翻开了 PPT。林砚之轻手轻脚地走到最后一排，同桌是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林砚之刚坐下，目光就落在了女生的马尾上 —— 那马尾贴在头皮上，把女生的颅顶显得又低又平，侧脸的线条都被拉得生硬了。
“那个……” 林砚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这马尾要是再扎高半寸，颅顶能显高不少，侧脸也会更柔和点。”
同桌写字的笔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她的眼神带着疑惑：“啊？我扎马尾就是图方便，不用这么讲究吧？”
“不是讲究，是仪态问题。” 林砚之往前凑了凑，想跟她解释 “发型对整体气质的影响”，“你看啊，马尾贴头皮会显得人没精神，就像……”
她的话还没说完，同桌已经把笔记本往抽屉里一塞，又往旁边挪了挪凳子，拉开了和她的距离：“不好意思，我上课想认真听讲，下课再说吧。”
林砚之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同桌后脑勺那截贴在头皮上的马尾，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桃木发簪，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她只是习惯了吧 “规整”“好看” 的标准用到身边的人和事上，怎么到了这个校园里，反而成了 “多管闲事” 的人？
早八的课过得格外慢，林砚之盯着黑板上的公式，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早上的画面：苏晓泛红的眼眶、男生不耐烦的眼神、同桌刻意拉开的距离。下课铃响时，她还坐在座位上发呆，直到苏晓背着书包从她身边走过，没跟她说一句话，她才慢慢站起来，攥着那支桃木发簪，一步步走出教室 —— 她突然有点怕，怕自己这八年的造型师专业，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会变成让所有人都讨厌的 “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