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加了三天班，空气里漂浮着打印机硒粉、隔夜咖啡以及某种无形压力的混合气味。销售二区的办公区，灯已经熄了大半，只剩下王勇和李明工位上方还惨白地亮着两盏，在他们疲惫的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
王勇刚合上笔记本电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准备把这具被掏空的身体拖回家。手机屏幕就在这一刻突兀地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刺耳又执拗的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荡开回音。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小曹”。
王勇眉头瞬间拧紧，嘴角往下撇了撇，形成一个极度不耐又不得不忍耐的弧度。他抬眼，和对面的李明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全是“又来了”的无声控诉。李明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自己同样在振动的手机，朝王勇晃了晃，屏幕上赫然是同一个名字。
“喂，小曹啊…”王勇接起电话，声音尽量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但那股挥之不去的倦意和疏离感，还是从听筒里渗了出去。
电话那头，小曹的声音清脆、热情，甚至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王哥，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你下班了吗？我还在公司呢，有个客户情况特别复杂，我想来想去，整个公司就只有您经验最丰富，肯定得请教您……”
王勇闭了闭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又是这样。白天人影都见不着几次，一到深更半夜，电话就追魂似的来了。问的问题乍一听是业务，细琢磨全是鸡毛蒜皮，或者根本就是公司内网资料库里明明白白写着的操作流程。一次两次就算了，连着大半个月，谁受得了？他老婆昨晚还因为他半夜接电话吵醒了孩子，跟他大吵了一架。
“……对对，那个报表我知道，我是想问问，之前听说您搞定过一个特别难缠的东北客户，具体是怎么沟通的呀？他家里人好相处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小曹的声音继续传来，那股刨根问底的劲儿，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
王勇心里警铃微作。问客户喜好正常，打听客户家里人？这界限有点模糊了。他含糊地应了几句，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单方面的“请教”。
另一头，李明的通话也接近尾声。“…好的，知道了，谢谢小曹提醒，那个数据我明天会再核对…嗯，你也早点休息。”他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妈的，”李明低声骂了句，“又他妈是半夜灵魂拷问。问我上季度那个流失的大客户，最后跟谁签了，对方老板是不是信佛，周末常去哪家素菜馆…这跟她一个新来的调香师有半毛钱关系？”
王勇苦笑：“我这边是打听客户家里人。上星期还问我孩子在哪上幼儿园，学费贵不贵…我当时没多想，就说了。”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一种微妙的不安，像冰冷的蛇，沿着脊椎悄悄爬升。这个新来的小曹，热情得过分，勤奋得诡异，总在暗处观察，在深夜“沟通”，她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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