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就要和苏晚晴结婚了。
为了这场婚礼,我掏空了六年的积蓄,背上了三十年的房贷,甚至在婚礼前夜,还在酒店亲手熨烫着我们昂贵的礼服,只为让她成为最美的新娘。
她说,她要去和“闺蜜”们开告别单身派对,我信了。
直到深夜,我手机里的家庭监控APP,弹出了一条推送。
我点开。
看到的不是她的女闺蜜,而是我的未婚妻,正和五个男人在我们刚装修好的婚房里疯狂嬉闹。
其中一个男人,是她的“男闺蜜”周子航,他正搂着我的未婚妻,对着镜头直播,兴奋地大喊:“感谢榜一大哥送的火箭!想看晴晴表演什么?把你们的愿望打在公屏上!”
公屏上,一条高赞评论无比刺眼:让她用飞镖射墙上那条舔狗的婚纱照!
下一秒,我的未婚妻苏晚晴接过飞镖,笑着对镜头说:家人们稍等,先满足你们,再给你们看点更刺激的!
她转过身,醉眼朦胧地看着我俩的婚纱照,看着照片上笑得像个傻子的我,然后,用尽全力,将飞镖狠狠地扎在了我的眼睛上。
直播间瞬间沸腾。
而我,在酒店冰冷的房间里,关掉了视频,将熨烫平整的礼服,一件件,撕成了碎片。
第二天,一身酒气的苏晚晴回到家,刚要开口。
我抢先一步,看着她,平静地说出了三个字。
你滚吧。
她愣住了,随即开始撒泼:顾修明你疯了?明天就结婚了!
我笑了,是啊,明天就结婚了。
这场花了我全部身家的婚礼,怎么能不办呢?
只不过,我要把它办成你们六个人的葬礼。
胃里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感一阵阵从腹腔深处涌上来,顶得我眼前发黑。
已经是凌晨三点,我刚在公司改完最后一个BUG,为了婚礼最后十万块的尾款,我已经连续加班了整整三十天。项目经理拍着我的肩膀,说等我结完婚回来就给我升职,画的饼又大又圆,可我连挤出一个笑的力气都没有。
打车回到位于上海外环的新家,钥匙插进锁孔,拧动的时候我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怕吵醒苏晚晴。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三室两厅,首付掏空了我工作六年来所有的积蓄和父母的养老钱。上个月交房,我还背上了长达三十年的房贷,每个月两万块,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我的脊梁上。
可一想到苏晚晴拿到房本时那张灿烂的笑脸,我觉得一切都值。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我换鞋的动作很轻,但客厅的沙发上,苏晚晴还是醒了。
她裹着真丝睡袍,皱着眉看我,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一丝不耐烦。
顾修明,你身上什么味儿?烟味酒味,臭死了。
我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是熬夜加班后汗液和尼古丁混合的酸腐气。我太累了,只能勉强解释一句:项目上线,陪客户喝了点。
客户客户,你眼里就只有客户和你的破代码。她抱怨着,站起身,和我隔开一米远的距离,快去洗澡,别熏到我。明天还要拍婚纱照,我可不想顶着黑眼圈。
我点点头,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向浴室。胃部的绞痛让我额头渗出冷汗,我扶着墙,想让她帮我找找胃药。
晚晴……
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打断了我,语气里满是警告:别想啊顾修明,婚前我们说好的,不能有亲密接触。我有婚前恐惧症,你别给我压力。
那块烙铁,好像瞬间在我胃里翻了个面,烫得我心脏都抽搐了一下。
从三个月前开始,她就用这个理由拒绝我。我只当是她压力大,体谅她,尊重她,可这一刻,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冻住了我浑身的血液。
我没再说话,默默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热水冲刷在身上,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感觉无比陌生。这就是我吗?一个为了所谓爱情把自己压榨成一具空壳的傻子?
浴室门外,苏晚晴的手机响了,是她妈妈的电话。她大概以为隔音很好,声音不大不小,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精准地扎进我的耳朵。
晴晴啊,车的事情怎么样了?我跟你说,你那个同学莉莉,嫁了个开公司的,人家彩礼车直接就是一辆宝马5系。你可不能比她差啊,不然妈在亲戚里怎么抬得起头?
哎呀妈,我知道了,我在跟修明说了。苏晚晴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他那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木讷,不开窍,我得慢慢引导他。
引导什么呀?男人嘛,就得逼一把!那辆马自达能开出门吗?丢人!你告诉他,必须换成宝马,这不仅是你的面子,也是我们苏家的面子!他要是连这个都办不到,还结什么婚?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跟他说。他爱我,肯定会答应的。他那点家底,不都捏我手里嘛。
电话挂断了。
我关掉花洒,水声停止,世界一片死寂。
我靠在冰冷的瓷砖上,胃痛得更厉害了。我慢慢滑坐在地,抱着膝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笑话。
我以为我倾尽所有,能换来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爱我的妻子。
可原来,在她们眼里,我顾修明,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用来满足她们虚荣心的工具。
我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那串鲜红的负债数字,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天真。
我笑了,无声地,只扯动了嘴角,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混进地上的水渍里,消失不见。
良久,我站起身,擦干身体,走出浴室。
苏晚晴已经回房间了。我走到客厅,从茶几下面翻出那盒胃药,干嚼了两片,苦涩的味道瞬间从舌根蔓延到整个口腔。
我走到床边,看着苏晚晴熟睡的侧脸,她长得很美,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玫瑰。
而我,就是那个供给她所有养分的,愚蠢的泥土。
我俯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似乎感觉到了,在梦里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那一刻,我心里的某块地方,彻底冷了下去。
我咬紧牙关,吞下所有的苦涩和屈辱,在心里对自己说:顾修明,再忍忍。马上就结婚了,等结了婚,一切都会好的。
那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一场婚礼,就能治愈所有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