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炬，炙烤着青石铺就的广场，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数百名身着灰白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少女整齐列队，鸦雀无声，只有高台上执事长老浑厚的声音在回荡，宣布着此次宗门小测的结果。
“……李铁，炼气西层，丙中。”
“王芸，炼气三层，丁上。”
……每一个名字念出，都牵动着台下无数颗紧张的心。
宗门小测，不仅关乎资源分配，更关乎脸面与前程。
队伍末尾，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微微垂着头，双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他叫林凡，十六岁的年纪，眉宇间却有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下一个，林凡！”
执事长老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随即清晰地念出：“林凡，炼气二层，灵根……五行杂驳。
评级：戊下！”
“嗡——”尽管早有预料，但当“戊下”这两个字清晰地响彻广场时，原本寂静的场面还是抑制不住地泛起一阵低低的骚动和嗤笑。
“又是戊下，果然没让人‘失望’啊！”
“五行杂灵根，啧啧，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入门三年了，还在炼气二层徘徊，我看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混进我们青云宗的……”刺耳的议论声如同钢针，一根根扎进林凡的耳膜，刺入他的心间。
他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有嘲弄，有怜悯，更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从执事长老手中接过那枚记录着耻辱评级的玉牌。
长老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林凡握紧玉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转身便要回到队伍。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站住。”
一个清冷，却带着某种居高临下意味的声音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一男一女并肩走来。
男子身着核心弟子才能穿的云纹白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
正是青云宗内门天骄，大长老亲传弟子——赵乾。
而他身旁的女子，一身水绿色罗裙，容颜清丽，此刻却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别处，似乎不敢与林凡对视。
她是柳莹，与林凡一同从青林镇走出的青梅竹马。
曾经，他们约定要一同拜入仙门，追寻长生大道。
赵乾缓步走到林凡面前，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玉牌，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戊下？
林凡，三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莹儿如今己是炼气六层，内门在望。
而你，连留在外门都如此勉强。
这云泥之别，你看不清吗？”
林凡的胸口仿佛被重锤击中，闷得发痛。
他看向柳莹，那个曾经会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喊着“凡哥哥”的女孩。
柳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终于转过头来，眼神复杂，有躲闪，有一丝愧疚，但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淡漠。
“林凡，”她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认清现实吧，我们……早己不是一路人了。”
不是一路人了……短短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林凡最后的一丝幻想。
赵乾似乎很满意柳莹的态度，他轻笑一声，手腕一翻，一个粗糙的瓷瓶出现在他手中。
“念在你与莹儿曾是旧识，这瓶‘淬体丹’赏你了。”
他随手将瓷瓶丢向林凡，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打发乞儿，“虽然对你这杂灵根未必有用，但强身健体，多干点杂役总是好的。
蝼蚁，就该有蝼蚁的觉悟，别再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瓷瓶“啪”地一声落在林凡脚边的青石上，滚了两圈，沾上了尘土。
侮辱！
***裸的侮辱！
周围的嗤笑声更大了。
淬体丹，对于外门弟子而言也算是不错的修炼资源，但以这种“赏赐”的方式给出，无异于将林凡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林凡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赵乾，盯着柳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这两张面孔刻进骨子里。
他没有去捡那瓶丹药，只是用沙哑而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赵师兄的‘赏赐’，林凡……心领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身，挤开身后的人群，在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中，踉跄而坚定地离开了练武场。
他的背影，在灼热的烈日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写满了屈辱与不甘。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林凡独自一人坐在后山断魂崖边，脚下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
山风猎猎，吹动他额前散乱的发丝，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入门时的憧憬，修炼无果的焦灼，同门的嘲讽，柳莹日渐疏远的身影，以及今日赵乾那轻蔑的眼神和冰冷的“赏赐”……“五行杂灵根……难道真的就是废物的代名词吗？”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他低吼着，一拳砸在身旁坚硬的岩石上，拳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拿起那瓶赵乾“赏赐”的淬体丹，瓶身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
他死死攥紧瓷瓶，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其捏碎。
但最终，他缓缓松开了手。
眼神中的迷茫和痛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与决绝。
“赵乾，柳莹……今日之辱，我林凡铭记于心！”
“终有一日，我要将这天地踏在脚下，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瓷瓶狠狠掷向那无底的深渊，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都随之抛弃。
然后，他转身，一步步走下山崖。
背影依旧单薄，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悄然生根，那是永不屈服的意志，是复仇的火焰，是于微末中，即将燎原的……第一颗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