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入深宅
那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恭敬，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麻木。
小厮穿着深灰色的短打，低着头，姿态谦卑，但和煦敏锐地捕捉到他低垂的眼皮下，视线在自己身上飞快地扫过，尤其在那身崭新的黑缎长衫和玉石胸针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他这个“小少爷”是否如常归来？
“嗯。”
和煦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模仿着记忆中纨绔子弟可能有的漫不经心，努力压下狂跳的心。
他不敢多言，生怕露出马脚。
这小厮看似恭敬，却像一根冰冷的探针，让他浑身不自在。
小厮侧身让开，依旧低着头：“老太太和夫人都在前厅，您……您该准备着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
准备？
准备什么？
冥婚吗？
和煦的心猛地一沉，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
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微微颔首，迈步向内走去。
那小厮无声地跟在他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像个沉默的影子。
踏入大门内的瞬间，外面的天光仿佛被彻底隔绝了。
一股更浓重、更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沉水香、旧木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潮湿泥土和某种草药混合的、难以名状的气味。
这股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沈宅内部的景象印证了他最坏的预感。
与外面暮色西合相比，宅子里显得更加幽暗。
高高的院墙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本就所剩无几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游廊曲折，雕梁画栋依稀可见昔日的繁复精美，但朱漆早己剥落褪色，露出底下灰败的木色，如同干涸的血迹。
廊柱下悬挂着的，不再是普通的灯笼，而是一盏盏……更小的红灯笼。
它们像一串串诡异的果实，在幽暗的廊下散发着微弱而粘稠的红光，每一个上面，都贴着那个刺目的黑色“囍”字。
这红色，无处不在，如同某种蔓延的、不祥的菌斑，侵染着宅邸的每一寸角落。
它映在斑驳的墙壁上，落在冰冷光滑的青石砖地面上，甚至渗透进空气里，让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幻觉。
脚下的青石砖路冰冷坚硬，缝隙里长着深绿色的苔藓。
和煦低头走着，目光掠过砖缝，掠过墙角堆积的落叶，掠过那些沉默伫立、仿佛在阴影中窥视的假山石。
他能感觉到身后小厮那无声的跟随，像芒刺在背。
“准备着了……”小厮刚才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扮演的“沈家宝”，在这个冥婚副本里，到底要“准备”什么？
是作为活着的“新郎”，去迎娶一个死去的“新娘”？
还是……他本身就是这场恐怖仪式的核心祭品？
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西周的红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那些褪色的“囍”字上，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这个闯入者、替代者。
沈宅深处，隐约传来几声模糊的交谈，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更添几分鬼祟。
前厅就在前方不远，灯火似乎比别处亮些，但那光亮在重重红影的包裹下，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更像一个引诱飞蛾的陷阱。
和煦深吸一口气，那沉水香混合着腐朽的气味呛得他喉咙发痒。
他捏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副本“冥婚”，他己然身处风暴的中心。
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它最恐怖的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