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依赖的毒
苍白的指节微微弯曲，留下一道浅淡的骨裂愈合痕迹，像一根脆弱的白玉簪子，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恢复得不错，但近期不能用力。”
王医生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飞快地扫过站在一旁的顾夜寒，又迅速落回苏沐的手上。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挤在指尖揉搓发热，才轻轻涂抹在苏沐的指关节处，“每天涂两次，能缓解僵硬。”
苏沐垂着眼，任由王医生的手指在自己手背上按压。
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却压不住皮肤下隐隐的刺痛。
他能感觉到顾夜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那目光灼热而专注，像在审视一件修复后的艺术品，让他浑身不自在。
顾夜寒递过一杯温水，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辛苦王医生了。”
他的语气温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可握着水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刚才王医生触碰苏沐时，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将两人隔开。
苏沐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碰。
王医生接过水杯，匆匆喝了一口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苏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带上了门。
玻璃花房里只剩下两人，空气瞬间变得凝滞。
顾夜寒走到软榻边坐下，拿起苏沐那只受伤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指节上的痕迹。
“还疼吗？”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苏沐摇摇头，没有说话。
自从手指被折断后，他变得更加沉默了。
他不再试图反抗，也不再偷偷抹眼泪，只是像一个精致的木偶，安静地待在顾夜寒为他打造的牢笼里，顺从地接受他的安排。
顾夜寒似乎很满意他的顺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俯身亲吻苏沐的指尖，动作虔诚而温柔：“以后听话，就不会再疼了。”
他将苏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凉温度，“你看，这样不好吗？
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苏沐的心跳微微加快。
顾夜寒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这些日子以来，顾夜寒虽然囚禁了他，却也确实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稳”——不用再担心下一顿饭有没有着落，不用再因为身体脆弱而被人嘲笑，甚至不用自己穿衣洗澡，顾夜寒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种“安稳”像一剂慢性毒药，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意识。
有时他会恍惚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糟糕，至少顾夜寒不会像父母那样抛弃他，不会因为他的病而嫌弃他。
“饿了吗？”
顾夜寒的声音拉回了苏沐的思绪。
他点点头，顾夜寒便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看着顾夜寒离开的背影，苏沐的目光落在了花房角落里的书架上。
自从上次被发现偷偷打电话后，顾夜寒就不再限制他在花房里活动，甚至还为他添置了很多新书。
他慢慢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本本精装书的书脊。
突然，他的手指顿住了——那本被顾夜寒用来掩饰密室入口的书，竟然微微错开了一点。
苏沐的心脏“砰砰”首跳，他左右看了看，确认顾夜寒还没回来，便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本书。
书架后面的密室入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隐约能看到墙壁上摆放着许多雕塑。
苏沐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密室里弥漫着石膏和松节油的气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苏沐摸索着打开墙上的开关，暖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当看清墙壁上的雕塑时，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些雕塑，全都是以他为原型制作的。
白玉雕成的手指，和他受伤的手指一模一样；石膏铸的脚踝上，系着和他脚上同款的蝴蝶银链；还有一尊未完成的全身像，脸部的轮廓己经基本成型，赫然是他的模样。
最让他恐惧的是角落里的那个玻璃容器，里面盛满了混合着暗红色液体的石膏，旁边还放着几根细长的针管。
苏沐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顾夜寒之前说过的话——“我会为你打造永恒的外壳”，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他终于明白，顾夜寒对他的“痴迷”，从来都不是爱，而是对一件“完美艺术品”的占有欲。
他想把自己变成不会破碎、永远属于他的雕塑。
“喜欢这里吗？”
顾夜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沐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回头。
顾夜寒站在密室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盘精致的菜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我不是故意进来的……”苏沐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转身想要离开，却被顾夜寒挡住了去路。
顾夜寒走进密室，将托盘放在旁边的石台上，然后走到苏沐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不用怕，这里的每一件作品，都是我为你精心打造的。”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雕塑，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痴迷，“它们是你的一部分，是永恒的。”
苏沐看着他疯狂的眼神，心里的恐惧再次被点燃。
他想起了那天被折断的手指，想起了脚踝上冰冷的锁链，还有母亲在电话里冷漠的声音。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都逃不出顾夜寒的手掌心了。
“顾先生，你放过我吧……”苏沐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顾夜寒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捏住苏沐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我说过，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受伤，“难道这些日子，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苏沐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哭。
顾夜寒看着他流泪的样子，眼底的愤怒渐渐被痴迷取代。
他俯身亲吻苏沐脸上的泪痕，舌尖尝到咸涩的味道，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满足。
“别哭了，”他轻声说，“我们去吃饭。”
他不再提密室的事情，只是牵着苏沐的手，走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晚餐时，顾夜寒不停地给苏沐夹菜，语气温柔地叮嘱他多吃点。
苏沐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味同嚼蜡。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受伤的手指上，心里一片茫然。
夜深了，顾夜寒像往常一样，在苏沐睡着后，用锁链将他的脚踝与床脚相连。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苏沐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沐沐，”他低声呢喃，“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明白，等我完成那件最后的作品，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了。”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里充满了偏执的期待，“到那时，你就会永远属于我，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苏沐在睡梦中轻轻蹙了蹙眉，似乎感受到了某种不安。
他不知道，顾夜寒口中的“最后一件作品”，将会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而他心中那点残存的反抗意识，也在日复一日的囚禁和顾夜寒病态的“温柔”中，渐渐被依赖取代，变得越来越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