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突然,豆大的雨点砸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很快就模糊了外面昏黄的路灯光晕。傍晚六点的校园本就热闹,这场雨一浇,
行人要么抱着书本狼狈狂奔,要么挤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唯独图书馆东侧的屋檐下,
林晚站得格外安静。她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件基础款的白色T恤,
手里攥着个旧帆布包——这包还是高考后妈妈在小商品市场给她买的,
如今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视线里,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骑着共享单车歪歪扭扭地冲过来,
车轮碾过积水潭,溅起一溜浑浊的水花,在石板路上拖出长长的水痕。是沈川。
他跳下车时差点打滑,单手撑了下车身才稳住,外套后背湿了一半,头发也被雨水打湿,
几缕贴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可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格子伞,伞面是干净的,
显然一路都护着没让雨淋到。跑到林晚面前时,他还喘着气,把伞往她手里塞,
声音带着点讨好的笑意:“晚晚,等急了吧?这破天气,说下就下,我怕你没带伞,
从实验室一路骑过来的。”林晚接过伞,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紧。
她抬头看他,沈川的睫毛还沾着水珠,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星,
那是属于年轻男孩的、不加掩饰的真诚。这一刻,
心里那点因为等了二十分钟而升起的小埋怨,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这就是她的男朋友,
沈川。大三,计算机系的才子,专业课成绩稳居年级前三,还拿过省级编程比赛的金奖。
人长得清秀,话不多,却总把她放在心上——知道她胃不好,
会提前在食堂排队买热粥;她熬夜赶作业,
他会悄悄把泡好的枸杞菊花茶放在她桌角;就连她随口提过一句喜欢某本书,
他都会省吃俭用半个月,在她生日时把精装版送到她手里。林晚一直觉得,
自己大概是走了运,才能在大学里遇到这样的人。
她是“普通人”林晚——至少在所有人眼里是这样:父母是小镇中学的教师,
每个月工资加起来刚过万,家里住的还是老小区的步梯房。为了“贴合”这个身份,
她藏起了衣帽间里的高定礼服,把限量版包包锁进家里的储藏室,
就连手机都是特意买的旧款,还故意摔出了一道划痕。偶尔也会有不便。比如同学聚餐,
大家AA制去人均两百的餐厅,她要假装犹豫半天,
说“这个月生活费快不够了”;比如沈川送她几十块钱的手链,她要表现得格外开心,
把它戴在手腕上,遮住里面那只价值六位数的定制手镯;甚至有一次,
艺术系的女生聚在一起讨论新款香水,有人瞥了她一眼,
笑着说“林晚大概只用过超市里卖的瓶装喷雾吧”,她也只能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可这些憋闷,在沈川规划未来的时候,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就像现在,
两人共撑一把伞往宿舍走,沈川一边小心地把她往没水的地方带,
一边兴致勃勃地说:“晚晚,我投了三家大厂的实习岗,要是能拿到offer,
实习期工资就有八千,等转正了,我先换个新手机,
然后攒钱付个小房子的首付……到时候我们就搬出去住,我每天给你做早餐,
周末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雨丝落在伞面上,沙沙作响。林晚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嘴角忍不住上扬。那些朴素的、带着烟火气的未来,像暖流一样裹住她的心脏。她想,
就算装穷再久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能守住这份纯粹的感情,一切都值得。这样的日子,
一直持续到五月。彼时校园里的梧桐树长满了新叶,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
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林晚刚结束一门选修课,
抱着笔记本往实验楼走——沈川说今天要给她看他新写的程序,让她过去找他。
走到实验楼拐角时,她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沈川,还有一个女孩的声音,
娇俏又带着点炫耀。林晚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拐过楼角,然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香樟树下,站着两个人。沈川,还有艺术系的系花苏晴。
苏晴穿了一条香槟色的早春裙装,裙摆上缀着细碎的水钻,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手里拎着一个限量款的爱马仕包,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晃得人眼睛疼——林晚认得,
那是某品牌去年的圣诞限定款,全球只发售了五十条。而沈川就站在她身边,微微侧向她,
脸上带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笑容——不是对她的温柔,也不是对同学的礼貌,
而是带着几分谄媚的讨好。更让林晚心脏发紧的是,沈川的手里,正自然地拎着苏晴的包。
苏晴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抬起手,亲昵地帮沈川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换作平时,
沈川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衣服,就连林晚偶尔帮他扯一下袖口,他都会笑着躲开,
说“别弄皱了,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衬衫”。可现在,他没有躲闪,甚至微微低下头,
让苏晴更方便整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往脚底流,
手脚冰凉,怀里的笔记本电脑重得像块石头。她就那么站着,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耳边的蝉鸣声、脚步声、说话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
撞得她胸口发疼。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热,沈川忽然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微微收缩,闪过一丝慌乱。但那慌乱只持续了几秒,
很快就被一种破罐破摔的冷静取代。他松开苏晴的包,朝着林晚走过来,步伐沉重,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苏晴也跟了过来,挽住沈川的胳膊,挑衅似的看着林晚,
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林晚,我们分手吧。”沈川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林晚的心里。林晚张了张嘴,
喉咙干得发疼,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为什么?”她想问,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攒钱买房子吗?不是说好了要每天给她做早餐吗?
不是说过喜欢她的“单纯”和“不物质”吗?这些话,她全都咽在了肚子里,
只问出了最简单的三个字。苏晴先笑了,声音又甜又尖:“林晚,你还不明白吗?
川哥需要的,是能和他并肩往前走的人。有些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得到的。”她说着,
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比如我这条裙子,比如这个手链,
恐怕是你父母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吧?你跟着川哥,只会拖累他。”林晚的目光转向沈川,
她还在等,等他反驳,等他说“不是这样的”,等他像以前一样护着她。可沈川没有。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林晚,认清现实吧。
你……你一辈子可能都穿不起她一条裙子。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辈子也穿不起她一条裙子……”林晚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确认什么。她抬起头,
目光静得让人心慌,眼底深处却像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过了几秒,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古怪,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释然,
还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她不再看沈川和苏晴,像是他们只是路边的两块石头,
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帆布包蹭过沈川的胳膊,她没有回头,脚步平稳,
甚至比平时走得更直。走出实验楼范围,林晚才停下脚步。
她走到学校后面的“情人坡”——这里是情侣们常来的地方,草坪上还散落着几个野餐垫,
不远处的长椅上,一对情侣正依偎着说话。林晚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面对着远处那几栋新建成的摩天大楼,拿出那个屏幕有划痕的手机,点开通讯录,
找到那个被置顶的、备注为“李叔”的号码。电话很快就通了,
那边传来恭敬的声音:“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李叔,”林晚的声音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