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谕的低语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过于浓烈，几乎要盖过老旧书籍的尘埃气。
林默坐在“圣所”机构的面诊室里，指节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打着光滑的胡桃木桌面，
发出沉闷的微响。这间屋子隔音好得过分，仿佛声音一出口就被厚重的墙壁吞噬了，
只留下令人心慌的真空。他从业十年，处理过无数棘手的病例，
但这次邀请透着古怪——一家地图上找不到的私人机构，
一个在考古界声名显赫却突然发疯的学者，以及一份语焉不详、却报酬惊人的合约。
这里是如此安静，连中央空调的嗡鸣都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某种潜藏的背景音。
门被无声地推开，助手小林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考古学家张弛，资料上显示他四十二岁，
但眼前的人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头发灰白杂乱，眼窝深陷，
但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过于清醒的光芒，像两口即将枯竭却仍在沸腾的井。
“张先生，我是林默医生。”林默露出职业性的温和笑容，刻意放缓的语速带着安抚的节奏。
张弛没有回应，他径直走到房间中央，像动物一样抽动着鼻子嗅了嗅，然后猛地转向林默，
嘴角咧开一个怪异的笑容：“医生？不，你身上有同样的味道……‘深渊’的味道。
它也在对你低语，对不对？”林默维持着冷静，身体微微后仰，这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姿态。
“张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或许你可以谈谈你自己，比如，‘深渊之眼’遗迹？”“遗迹？
那不是什么遗迹！”张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那是门扉！是伤口！
是祂呼吸时在现实世界鼓起的脓包！”他凑近林默，压低了声音，
仿佛在分享一个巨大的秘密，“祂告诉我很多事情……比如，你。林默医生，你七岁那年，
在老家后院的老槐树下，埋了一个生锈的铁盒子，里面是你最喜欢的玻璃弹珠，
还有……你写给你母亲却从未寄出的信。你当时很伤心，也很愤怒，对吧？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林默的脊背，像是被冰冷的藤蔓缠住。铁盒子的事，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那封信的内容，连他自己都有些模糊了，
只记得那种被遗弃的、混合着悲伤与不解的灼热情绪。理性开始疯狂运转，
试图搭建一个合乎逻辑的脚手架——高超的观察力？不可能，那时他穿着定制的西装，
手腕上是岳父送的昂贵手表，所有外在信息都指向一个成功的都市精英。心理侧写？
即使是最顶尖的侧写师，也需要大量的交互信息为基础，而不仅仅是看一眼。
难道是……催眠？或者更糟，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信息获取方式，
比如……真正意义上的“读心”？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震动，
用尽所有专业素养才让声音保持平稳。“很有趣的猜测，张先生。”林默的声音依旧平稳，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关节已经有些发白，“但这并不能证明‘神谕’的存在。”“猜测？
”张弛嗤笑一声，不再看他，转而研究起墙壁上的一幅抽象画，
手指在空中沿着扭曲的线条滑动，“很快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低语会越来越清晰，
它会告诉你该做什么……比如，它刚刚告诉我，你该看看我带来的‘日记’了。
”接下来的面诊，林默几乎是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下完成的。他凭借专业本能记录、分析，
但张弛的话语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脑海。他试图用认知行为疗法的框架去解构张弛的妄想，
却发现对方的逻辑自洽得可怕，仿佛建立在另一套完全不同的物理法则之上。
理性构筑的堤坝，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缝。当晚，在林默分配的临时办公室里，
他翻开了张弛那本从“深渊之眼”带回的考古笔记。纸张泛黄，
上面写满了狂乱、无法解读的符号，间或夹杂着一些意义不明的短语和素描。
那些符号看久了，仿佛会在视野里微微蠕动，带着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引力。
就在他准备合上笔记时，指尖触到最后一页异常的厚度。
他小心翼翼地用裁纸刀划开粘合处，从夹层里，他抽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
是大约五六岁时的自己，笑得一脸灿烂。他身边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年轻女人，
应该是他的母亲。他几乎记不清母亲清晰的模样了，
只记得一种温暖的、混合着淡淡草药气味的怀抱。
而他们的背景……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那分明是“深渊之眼”遗迹的核心石柱，
上面雕刻的奇特纹路，与张弛笔记里的某些符号一模一样！这张照片，他从未在家里见过。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个疯子的笔记本夹层里？一瞬间，
童年那些模糊的、被诊断为想象力过剩的“异常感知”——比如能莫名感到邻居的悲伤，
或者预知一场无关紧要的小雨——全都翻涌上来，带着新的、令人不安的色彩。
林默死死捏着照片，童年的笑容与遗迹的冰冷浮雕重叠在一起，
一个冰冷的问题在他脑中炸响：张弛的疯狂，真的只是偶然吗？还是说，这一切，
从一开始就与他林默，息息相关？第二章：共鸣的深渊低语开始了。
起初只是睡眠深处的杂音，像收音机调频时的白噪音。林默将其归咎于压力，
甚至详细记录了发生时间与环境因素，试图找出规律。 但几天后，它变得清晰起来，
就在耳道的深处，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极远的地方同时吟诵、嘶吼、呢喃，
用的是一种古老而亵渎的语言。那声音并非通过鼓膜传递，而是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像是有细小的冰锥在刮擦他的颅骨内壁。 林默知道这不合逻辑，是典型的幻听症状，
可能是长期高压工作与接触极端病例后的应激反应。但他无法控制。低语干扰着他的思绪，
让他注意力难以集中。他尝试过冥想，对抗，甚至私下服用微量镇静剂，但都无济于事。
那低语如同附骨之疽，并且，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偶尔能捕捉到一两个破碎的音节，
并本能地“理解”其指向的模糊概念——通常是“等待”、“门扉”、“容器”。
他看向助手小林，那个总是低着头，一丝不苟记录着一切的年轻人。一次，
林默故意打翻水杯，小林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他身边，动作快得不似常人，
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程序化的关切。“小林，你来‘圣所’多久了？
”林默状似无意地问，目光却锐利地捕捉着对方最细微的表情。“一年零三个月了，林医生。
”小林的回答精准得像背台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几乎像是打印出来的微笑。
“之前在哪工作？”“在一家普通的社区医院。”小林的笑容标准却未达眼底，
“能跟您学习，是我的荣幸。”林默不再追问。社区医院？
他手指的茧子位置更像是长期使用某种特定仪器而非进行护理操作形成的。
他借口需要查阅更多关于古代符号的文献，向小林申请更高的内部网络权限。
令他心惊的是，申请几乎是秒过，他的权限级别高得吓人，
可以调阅大部分实验数据和人员档案——除了最高机密区。
他在数据库中搜索着“深渊之眼”、“回响”、“低语”等关键词，海量的信息涌入，
大多是未经证实的传说和零碎的报告。
但其中一份被多次引用的、标注为理论模型-“牧场”假说的加密文件摘要，
引起了他的注意。摘要只有一行字：“基于情绪能量的可持续收割模型可行性研究”。
情绪能量？收割？林默感到一阵反胃，
某种冰冷的、超出伦理范畴的猜测开始在他心中成形。就在这时，脑中的低语骤然加剧，
不再是混乱的杂音，而是汇聚成一股清晰的、充满原始恶意和催促的洪流。
那意念并非通过语言传达，但他清晰地理解了其含义——一种纯粹的毁灭冲动。
在一次与张弛的常规治疗中，张弛显得格外焦躁，他不停地用指甲抓挠着桌面，
发出刺耳的声音。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默，
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嘶声喊道：“你不是医生！你是钥匙！我们都在等你开门！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