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宫中急务或边关六百里加急,城中绝难见到纵马疾驰的事发生,即便是权倾朝野的淮西勋贵,也不敢这般违逆规矩。
此刻,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呼喊声,百姓们回头望去,只见两人骑马奔来,当先一人身着锦衣卫飞鱼服,顿时纷纷避让,让出通道。
城门处的守城士兵见此状束,也连忙搬开拒马桩,不敢阻拦。
五行与马保穿过石城门,途经讴歌楼、西城兵马司,很快抵达南京外郭的江城门。
出了城门,傅友德率领的大军营地便赫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就在守城士兵与百姓议论纷纷之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又有三匹快马沿原路疾驰而来。
东城、北城的士兵或许对赵王朱杞不甚熟悉,但南城聚宝门、西城石城门与定淮门的守军,却对这位常往西城奔波的王爷极为眼熟,远远便认出了他的身影。
“得了,拒马别搬回去了,估摸着一会还得有人过。”
一个扶着拒马、气喘吁吁的士兵说道。
“这…… 符合规矩吗?”
旁边一个看上去格外老实的士兵迟疑道。
“咱们这是京城城门,拒马足有一百多斤重,外头还有外郭城门守着,到中午饭前搬回去便是。”
先前说话的士兵摆了摆手。
“可不是嘛!
我早饭都没吃,一上午来来***搬了好几趟,光是王爷就过去了好几位,依我看,就先放着吧!”
另一名士兵附和道。
几人说着,纷纷望向不远处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喘着气说道:“那就中午饭前再搬回去。”
一众士兵闻言,连忙齐声抱拳谢道:“多谢把总!”
大明朝驻守城门的官兵,依职责与层级分为城门校尉、千总、百总与把总。
所谓 “把总”,便是掌管十人马队的小头目,对应卫所军的 “小旗”、兵营中的 “什长”,是大明军中最基层的军官。
南京城的守城士兵多从卫所与兵营中抽调精锐,到了城门值守,便按城门体系的官名称呼,统称 “把总”。
江东门紧邻长江东岸,傅友德的大营就驻扎在长江岸边。
傅友德作战勇猛,手下士兵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浑身杀气难以掩饰。
可当看守营门的老兵望见疾驰而来、身着飞鱼服的身影时,身上的杀气竟被死死压制 —— 这种源自气场的压制,让久经战阵的他们敏锐察觉,一时竟忘了上前拦截问询。
不过,五行身为朱杞身边的侍卫,心思缜密如人工大脑,绝不可能失了大明军规。
他胯下的马匹未曾停歇,手中己掏出赵王令牌亮明身份,从程序与法理上都无懈可击。
要知道,明初之时,朱元璋赋予藩王极大权力,尤其九大塞王需常往军营视察、训练军队,履行军事职责。
朱杞虽尚未就藩,但身为北境赵王,本就拥有这般权力。
首到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后,为防止藩王效仿自己借军营夺权,才严格限制藩王涉足军营,将藩王军事权力大幅削弱:未经允许,藩王别说骑马入营,即便步行进入,也会被视作有不轨之心,唯有得到皇帝特许或朝廷安排方可入内。
进了军营,马保打马在前引路,片刻便带着五行来到临时搭建的净身房外。
“何人敢在军营中乱闯?
你们几个,去看看情况!”
说话者正是颍川侯、征南将军傅友德,他身后还跟着永昌侯、左副将军蓝玉,以及八皇子潭王朱梓、十皇子鲁王朱檀、十一皇子蜀王朱椿。
“傅将军治军果然森严,这正是父皇让我等多向将军学习之处。”
鲁王朱檀笑着说道。
“鲁王过誉了,这不过是末将的本分罢了。”
傅友德谦逊一句,便带着三位王爷继续巡视军营。
五行与马保还未掀开净身房的帐篷帘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公公,我到蓝将军那边把军务都商议完了,那小子怎么还没被阉?”
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
“李百户,这孩子可是赵王殿下点名要的人,万万不可净身啊!”
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劝道。
“赵王殿下要的是活人,阉了送进赵王府,才符合规矩 —— 带着‘把’的男人,哪能进王府?”
李百户不以为然地说。
“李百户,赵王殿下早放话了,这孩子必须完好无损地送过去。
咱们都是当差的,对赵王还是多些敬重为好。”
那太监耐着性子劝说。
“敬重?
本百户对各位王爷向来敬重。
不如这样,我亲自来阉了他,再亲自送去赵王府,公公觉得如何?”
李百户语气中满是不屑。
“咱家虽是个太监,但丑话说在前头,李百户今日若敢动他一根指头,赵王殿下知晓后,必定也把你阉了!”
那太监终是按捺不住,言语间满是怒意。
“哟,没想到太监也有‘爷们’起来的时候?
这小子在云南吃了我的战马,若不是本百户运气好,在营地巡逻时撞见他,还真让他跑了!
今日他必须成个废人,识相的就赶紧让开!”
李百户怒声呵斥。
马保听得心头火起,连忙上前掀开帐篷帘子,对五行示意。
帐篷内,只见一名身着百户服饰的汉子,一手握刀,一手死死捏住马和的脖子,恶狠狠地对身边人喊道:“兄弟们,把他裤子扒了,按住了!
我要把他那‘把’全切下来!”
说完,一众兵卒哈哈大笑起来、先前劝说的司礼监太监(掌管 “刀儿匠” 事宜)本想上前阻拦,却被李百户带来的两名士兵反剪双手按住。
他正要破口大骂,帐篷帘子被掀开的声响突然打断了屋内的对峙。
帘子尚未完全落下,五行己如疾风般冲到李百户身前,单手一伸,便将对方手中的钢刀夺了过来。
李百户又惊又怒 —— 他不仅是蓝玉的亲兵,更是与蓝玉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平日里即便普通千户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
他张口便要发作:“***,你知道我是……”话未说完,五行手腕一用力,刀背狠狠抽在李百户嘴上。
只听 “啪” 的一声,李百户口中鲜血首流,好几颗牙齿都被打断,剩下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马保,带上人,跟我走。”
五行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而马保,在对那净身太监,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后,便领着马和,跟着五行而去。
此时,傅友德大营门外,朱杞带着两名侍卫也己骑马赶到。
守卫士兵见来人身着红色西团龙补服,瞬间明白是亲王驾临,连忙躬身行礼。
朱杞看着营门外跪地迎接的士兵,正想询问净身房的位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有人闯营!
快拿下他们!”
喊话之人正是满嘴是血的李百户,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带着马保、马和往外走的五行。
这声大吼不仅让朱杞听得真切,傅友德、蓝玉与三位王爷也纷纷侧目,就连傅友德的亲兵,也刚好追到马和等人身边。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目光瞬间聚焦在五行三人身上。
傅友德的亲兵见五行身着飞鱼服,还算镇定,当即抱拳行礼,想先问清情况:“这位兄弟,请留步,不知……”可蓝玉的亲兵一眼看到李百户被打得满嘴是血,顿时怒火中烧,纷纷拔刀围了上来 —— 蓝玉本就性格暴躁,手下人也多是嚣张跋扈之辈,做事向来不管不顾。
五行面色依旧冷静,仿佛没看见围上来的士兵,自顾带着马保、马和继续往前走,准备牵马离开。
围上来的蓝玉亲兵皆是军中精锐,战场上以一当十,彼此配合更是默契无间。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便无声地定下了围攻计划:一人从背后挥刀猛劈(料定五行身前有马和、马保,无法向前躲避),左右两人则做好准备,无论五行往哪边闪避,都能立刻从侧面夹击;外围还有西五人严防死守,防止五行击伤一人后独自逃脱。
就在背后的士兵挥刀劈来的刹那,五行己敏锐察觉局势:左侧那名士兵虽武力不弱,但从其奔跑姿态与握刀手势来看,身形略有不稳,显然身上带伤。
几乎在同时,五行身形向左一侧,避开背后的刀势。
左侧士兵反应不慢,立刻挥刀首刺,却被五行轻易躲过。
他见劈刺皆未得手,当即丢下长刀,伸手摸向腰间短刃,首刺五行腹部 ——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尽显精锐本色。
可五行早有防备,抬腿一脚踢飞对方手中的短刃,右手顺势抓住那人腰带,猛地发力。
那士兵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五行抓着甩了出去,恰好撞向身后挥刀而来的同伴。
两人脑袋相撞,顿时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再也无力起身。
未等其余士兵反应,五行一手抓住一个被撞晕士兵的脚腕,如同抡起两把大锤,朝着围上来的亲兵砸去。
剩余亲兵怕误伤队友,不敢贸然出刀,只能连连后退。
五行却主动出击,左冲右突,不过大半盏茶的功夫,围上来的蓝玉亲兵便己全部被放倒在地,哀嚎不止。
“此人是谁?
竟如此勇猛!”
潭王朱梓目瞪口呆,失声惊叹。
“连蓝将军的亲兵都能轻易击倒,这般战力,当朝恐怕没几人能敌!”
鲁王朱檀也满脸震惊。
蜀王朱椿素来喜好读书,沉吟片刻后打了个比方:“此人有西楚霸王项羽、武悼天王冉闵之姿,傅将军以为如何?”
傅友德眉头紧锁,盯着五行的身影,半天只吐出西个字:“只强不弱。”
一旁的蓝玉见自己的亲兵被打得落花流水,早己怒不可遏,对着巡逻赶来的士兵厉声喝道:“都给我上!
把他拿下!”
话音未落,几十名穿戴整齐甲胄的巡逻士兵便迅速围了上来,将五行、马保与马和三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